在记忆的湖里
今年8月份,有十天休假。期间有一天,路过一家小音像店,进去只想看看能有什么发现。老板问明我的来意后直摇头:“齐秦的CD、VCD都没有。”正要走,老板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说“磁带倒还有2盘”,一边从货架的底层拿了出来:《柔情主义》和《呼唤》。《柔情主义》已经有了,于是买了《呼唤》,离开小店。身后传来老板的声音:“现在没有人听齐秦了,要有也就是你们这个年纪的……”
“你们这个年纪”,是啊,我们已不再年轻,我们已不再时尚,我们要买的音像已静静地搁在货架的最底层……一刹那,有种“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谈”的感慨,尽管自己喜好什么音乐,与旁人并无干系。
接下来一整天,听小哥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不时在心头闪现,慢慢潜入记忆的湖水,湖面下深深浅浅,堆积了那么多往日,惊喜地发现,有关小哥的那一切,静静地沉淀在那里,清晰而亲切。
1.第一次在电视里听到小哥
89年夏,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高校放假近3个月,我当时正读大二,放假后回到家里。有天上午,我一边收拾屋子,一边看央视的节目。前面的节目结束后,正想着下面会播什么呢?突然,耳边响起清泠的、华彩的、无比熟悉的吉他前奏-----《花祭》!我猛抬头,呆立在电视机前,没错是《花祭》,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电视中的画面是浓郁的绿色森林以及溪流瀑布。我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听完,半天回不过神来-----毫不夸张,当时尽管听小哥听得连每一声伴奏都烂熟于心,但是还从来没有在电视上看到过他。
至今仍记得那一刻的呆立,除了意外,还因为播出的形式,就在两档节目中间,播了一首《花祭》,没有字幕,没有旁白,没有介绍,画面与歌还是脱节的,非常的突兀,要是别的媒体也就罢了。但这是央视啊!后来猜测,是不是编导随意插播这样一首歌,在当时的环境下曲折地表达对逝者的怀念呢?不得而知,现在也想不明白。
第一次在央视这样的主流媒体听到小哥,就是如此意外惊喜、局促慌张而疑问重重。
2.“告别歌坛”
91年毕业后,同学各奔东西,我在北方的一个城市落脚。8、9月间,北京的同学寄来一盒磁带,打开后,心里很不是滋味----91齐秦告别歌坛演唱会,只觉得怅然若失。曲目共10首,其中的《一面湖水》、《牵着》、《飞扬的梦》是第一次听到。里面的《花祭》值得一提,唱之前有一句话:“啊,这么多花,就唱一首花祭…...”显然是现场版,但究竟是哪场演唱会,却不得而知。
当时住在单身宿舍,这盒带被借来借去,再没有回到手中。后来知道所谓告别歌坛并不是实情,但仍为这盒磁带的“告别”感到心痛。
3.于轰鸣声中高唱
上面提到的同学寄来磁带的时候,我正在生产车间实习,陌生的环境、枯燥的实习劳动、车间里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对于一个刚迈出校门、离家在外的实习生实在是一种煎熬。这样的日子里,比在校时更变本加厉地听小哥的音乐。上班的时间不能听,想了个办法,就是唱----于轰鸣声中,放声高唱,反正不影响干活,旁边的人也听不见。
迷茫无助又有所期翼的实习期就这样度过了,小哥的音乐是最主要的精神支柱。
4.摔破的吉他
在校时买了一把红棉吉他,因为忍受不了手指疼痛,一直用尼龙弦。由于缺乏天赋,以及未曾下过功夫,所以终究没有学成。只有几首曲子勉强能弹下来,最“拿手”的是《空白》和《外面的世界》。一天一位低年级同学来到宿舍,不慎将靠墙竖立在床上的吉他碰倒,它一下滑到床头的栏杆上,裂了。这位同学为表歉意,送了我一盘《狼I》磁带,没有盒子,至今仍保留着,放出来的声音依然很好。
那把吉他当时粘好了,还能弹。后来,毕业了,成家了,有孩子了,终于把它束之高阁,放在壁柜最顶层。难忘那一天,取东西时,忘了它的存在,一把拉下来,它连同要取的东西一起从那么高的壁柜滑落,只听见很响的一声,吉他的面板整个被摔开。当时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头压下来:虽然不再弹拨,但那把吉他是听小哥一路行来的最真切的纪念啊!
“就像那支摔破的吉他,再也听不到那原来的音色…….”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吉他摔破,呆立着体会咬噬般的心痛:再回不到从前了,只有失却是永远的………
5.关于《虹》
毕业之前还没有听到过《虹》,只是得到了歌谱,整整齐齐抄在本子上,并且知道小哥带着这首歌到伦敦参加了流行音乐节。毕业后,才买到狼IV(即纪念日翻成的盒带)。初听《虹》就很震撼,并且对它的偏爱一直保留到现在。
记得在贴吧里看到一位bravelove的评论,认为《虹》有陈子昂《登幽州台歌》的意境,很赞同。两者都有万古长空、苍茫一片的胸襟,都是心事浩茫连广宇的喟叹,但这样的比较之外,二者还是有些差别,陈诗古朴雄浑,像一幅经年的国画画卷,而《虹》却另有通透、灵动、浩渺、似真似幻的一面;陈诗是登高而作,像一位过来人俯瞰众生,《虹》有如一位孤独的旅人,注视着前方,仰望着天边。
《虹》的这些意境,则让人想起“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月下的海苍茫混沌,悲凄神秘,亘古久远;蓝田有玉,则其上空出现烟云,在阳光下看得分明。这一句尤其像极了《虹》: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只能留在天边,留在心中,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有人说《虹》是小哥精神家园的写照,想必如此,虽然我们并不知道他真实的思想,但我们对小哥音乐的认同和接纳表明我们的心灵与他有相通的地方。所以,《虹》震撼了我们有所期待却并非渴求、有所期望却并非执意、苍茫浩渺而又不归于虚无的心灵……
另外想说,《虹》令人惊叹,缘于词、曲、唱、鼓…珠联璧合,找不出瑕疵。小哥的歌中有几首是没有鼓就不可想象的,如:《虹》、《荒》、《哑口》、《巡行》。
听到《虹》后不久,在一个雨天坐火车回家,看着窗外雨中的一切在眼前飞驰,由不得感慨,于是在车上写了一首《雨的声音》,今天看来,幼稚可笑,但的确是真实的“原来的我”,抄在下面,让大家见笑了:
雨的声音
我痴迷雨的声音
听它细致缠绵无边无际
听它水滴石阶清清泠泠
听它潇潇声中的静
我痴迷雨的情景
看它丝丝缕缕纷飞不绝
看它滂沱急下如注如倾
看它幻化泪的情形
我痴迷雨后天的放晴
它仿佛洗净了忧伤
开始虹的盼望
这莫非是前世的缘分
前世我曾是浪荡漂泊的旅人
听熟了雨的声音
看惯了雨的情景
忘不了初见虹的心惊
当时回单位后就投稿给厂报刊登了,有意思的是句中“浪荡”一词,传统上这是个略含贬义的词,但由于听到小哥《别在窗前等我》中“从来都是浪荡漂泊”,觉得他用得太漂亮了,所以特地把这个词用了进去,没想到被厂报编辑单单删去了这个词,拿到报纸时我就笑了:这不是作者和编辑的分歧,而是齐迷和非齐迷的不同。
6.与《荒》有关的
91年元旦小哥在央视的演出未能看到,因为当时住校,没有条件。本地跑校的同学看了以后,给转述一番。
工作以后,同住的室友的同学来访,这位同学也喜欢小哥,于是和我找到了共同话题,言谈间,这位同学提到,小哥的服饰奇特,在元旦晚会时,一只脚穿的是鞋子,另一只脚穿的是靴子。听了这种描述感觉非常奇怪,怎么会这样呢?
那位同学是千里迢迢来看室友的,几天后就走了,我与室友也在几年后分别。
直到06年大年初一,我在贴吧里看到放任提供的一位齐迷的一些视频文件,欣喜若狂地下载了一大堆,其中就有91年元旦的《荒》,仔细看来,原来小哥一条腿上绑着有金属光泽的亮片,想必是用来装饰的。至此,“一只脚穿鞋子另一只脚穿靴子”的谜终于打开。
当时瞬间就想到了室友的那位同学,甚至想告诉她是怎么回事,但山高水远,不知人在何处,又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都拖儿带女的了,即使辗转联系上了,她还在意这些吗?于是作罢。
7.日记
工作后不久,公司举办英语强化班,利用业余时间上课,老师还要求写英语日记作为作业。哪有那么多可写的呢?想到每天必听的小哥,脑海里灵光一闪:把秦歌译成英语,不就是上好的题材吗?于是,《寻》、《一面湖水》、《虹》、《狂流》、《昨天的太阳》、《冬雨》…….一篇篇翻译过来,就成了我的日记。期间老师只收了一次,批语是:rhythm、syrupy(有韵律的、美妙的),老师哪知这全是小哥的音乐啊!
不过,困难的是,“彷徨” 、“惊虹” 、“幻灭” 、“凄迷” 、“踽踽独行”……这类的词,实在找不出贴切的译法,因此感慨还是汉文字最有意境和韵味,这样的观点立刻遭到同事的批判:“那是你的英语水平低,没有真正领略和掌握!”我心里也承认这样的批判有道理,但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
往事随风,一件件就这样飘落在记忆的湖里,哪怕直到有一天,老得哪儿也去不了,在心灵世界的最柔软的一角,仍有小哥的音乐陪伴,仍有这面记忆的湖水陪伴,何其美好。
从小哥的音乐中得到这么多,无以回报,只有遥祝他: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