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晚年生活照。1997年2月19日,邓小平同志与世长辞,转眼已快十年时间。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以他超凡的勇气与谋略,带领这个国家,史无前例地开启了一场震惊世界的变革。经过近30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国的和平崛起,也在近年来为整个世界所瞩目。在此时代背景下,我们更要借此机会,深切缅怀邓小平同志。
[激情与宁静]
邓小平的最后五年
在北京景山后街的米粮库胡同3号,一座青砖灰瓦、绿荫满庭的两进院落里,1992年后,邓小平不再工作了。在新华社的报道中,这个院落充满了自然界的气息:“果实累累的石榴,层层叠叠掩映着轩窗明亮的二层小楼。院子中央小小的莲花池里,夏莲正开得姹紫嫣红。池中太湖石上流水潺潺,半空枝叶间,间或可闻啾啾鸟鸣。”
在这一阶段,邓小平的身体已经变得衰弱了。在晚年,邓小平睡前经常看武侠小说作消遣,但与很多人的印象相反,他对这种读物评价并不高。“武侠小说最大的好处就是看了记不住,下次还可以再看,根本不过脑子。”他对女儿邓榕说。
邓小平最后3年的生活在《邓小平年谱》中仅有8页记录。他的日常生活太规律了,太普通了。女儿邓林曾说,她给了自己一个电视纪录片的命题,拍“邓小平的一天”,但尝试了几次之后就放弃了。“你想找一个戏剧性的画面,找一个特别有情趣的镜头,找不着。”她说。
邓小平仍在吸烟。像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主持人迈克·华莱士发现的那样,他吸的是一种过滤嘴比烟体还要长的特制香烟。以前在接受著名记者法拉奇的采访时,他也吸烟,还使用痰盂。法拉奇却对他印象颇佳。相比之下,很多外国元首尽管彬彬有礼、笑容可掬,却不能博得她的好感。“他愿意接受非常尖锐、非常深的问题。”钱其琛回忆说。正是各种具备挑战性的问题,为世界留下了更多的、更真实的关于邓小平的记忆。
邓小平退休后,试图真正地做回平民,就像“南巡”接近尾声时在上海那样。那天是元宵节,他兴致盎然决心去“买点儿东西”。身边人员为他选择了上海市第一百货商店,他借了10块钱,给孙辈的萌萌和羊羊买了铅笔和橡皮。这次经历让他觉得有趣。回来后女儿邓林问:“老爷子你今天逛了商店,看见什么了?”“就看见人了,”他说,“以后再不去了,扰民。”
这年夏天,邓小平最后一次在大海中游泳。在北戴河,他一共下海8次,每次游泳约45分钟。护士试图用玩笑式的口吻约束他:“今天下海咱们表现好一点,少游一会儿,明天就还能批准咱们再游。好吗?”但是邓小平不受别人控制,“好不容易才下去一趟,我才不呢。”他说。
[谦逊与坚强]
病中老人最后一程
1996年12月12日,邓小平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时起床。对这位生活规律的老人来说,这样的例外绝少发生。虽然也有先例,比如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期间,熬夜看球。但保健医生发现这次情况不妙。老人咳嗽不止,不能畅快呼吸,不能下咽食物。身边的医生已不能应付局面,只好把邓小平送进医院。
邓小平的病房设在院子南端一座小楼的顶层,元旦那天,下了雪,老人躺在沙发上看完《新闻联播》后,仍有兴致地欣赏其后中央电视台播放的纪录片《邓小平》,可还是看不清楚电视屏幕上那个远远走过来的人是谁。
“那边,走过来的那个,”他问,“是谁啊?”随身医护人员黄琳笑了:“那个是您啊。您看清楚了。”
那个人走近了。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动动嘴角,笑一笑。黄知道他耳背,听不见,就俯身靠向他的耳边,把电视里面那些话一句句重复出来,黄忽然感到老人的脸上绽出一丝羞涩。“那部片子我参与了创作,话语非常平实,但小平同志仍然对偶尔描述他功绩的句子感到不好意思。”中央文献研究室邓小平研究组副主任刘金田说。
老人从早到晚陷入疾病的折磨中。黄琳曾见过这样的病,那是很折磨人的,有些人会呻吟,有些人会叫喊,可“他是个非常坚强的人”,黄琳说,“我能体会他临终前还是比较痛苦的,但一声不吭。就是这样,而且我觉得他很平静。”专家说:“由于帕金森病影响他咳嗽,影响他吃东西,再后来就是呼吸的问题了。”
据透露,小平病重期间,他的家属与他一样,一点特殊要求都没有,不干涉医护小组的方案,小组完全自己做主。当然,每一套方案实施前,医疗组还是要请家属签字,家属只是履行手续,对医疗组特别信任、放心。医护人员看到邓小平痛苦的样子特别难受,脸上难免露出愁容,老人会说那么发愁干嘛,高兴起来。
1997年2月19日傍晚6点多,邓小平的病情出现异常。老人的呼吸功能已衰竭,只能借助机器来呼吸。到晚上9点08分,医疗组组长、阜外心血管医院院长陶寿淇与301医院副院长牟善初正式宣布“停止抢救”。眼睁睁地看到一直与自己形影不离的首长离开这个世界,在场的医护人员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个晚上,恒温病房内依旧温暖如春,窗外的冰雪却是一派北国气象,老人在这里走完他最后的历程。刘金田透露,小平在最后的日子里思维清晰,但他并没有留下任何遗言。那段时间,老人有时昏昏沉沉地睡着,有时异常清醒,还是不说话——他已经不再评价别人,也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黄琳觉得他一定明白自己已病入膏肓,问他还有什么话想说。可他只是淡淡地说:“该说的都说过了。”
[感受与经历]
消息传来心里一震
2月2日,原国家主席杨尚昆之子、曾贴身拍摄了邓小平12年的杨绍明向记者讲述了小平逝世前后的感受与经历。杨绍明现任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等职。
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我父亲已到南方去了,那次选择了海南三亚。我们是在海南岛上听到小平同志逝世的消息,是秘书传达的,说中央通知,小平同志去世了。父亲马上说,我们立即飞回北京去!那应该是中午,还来得及飞回去。但碰巧,空军说有个零件出毛病了,今天不能飞。我父亲就说,“今天不能飞明天飞,你们今天必须把它修好。”
然后我父亲就让秘书了解情况,什么时候进行遗体告别。后来就听父亲很焦急地说:“唉呀,赶不上,赶不上见小平同志最后一面。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的。”
我父亲对小平逝世是很难过的。小平回中央工作后,因为和我父亲都是四川老乡,经常串门,一起吃川菜,看电影什么的。我趁机也拍了不少他的照片,有时候他们家合影,也叫我过去拍。
对于小平的身体状况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小平去世的消息,我们还是心里一震,觉得很突然、很意外,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哎呀!”
小平同志的生日是8月22日,每一年父亲都要给他送花篮,送些表示心意的礼物。到1996年小平同志生病时,礼物就没有送成。我父亲曾表达过一个愿望,希望见见小平同志,但因种种原因,也没见到。到小平逝世,父亲还是想,不管怎样,要见见他。
第二天(2月21日),飞机没问题了,我们飞回北京。回北京以后,说遗体告别举行完了,父亲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就跟我说,“小二啊,我们要给小平同志送个花圈,就送到他家里去,一定要慰问一下卓琳阿姨。”
我和毛毛关系很好,每次她来,她都喊我爸爸叫杨爸爸,她从小和我妹妹是好朋友,我和邓家的孩子都很熟。这个花圈是我去办的,我们用放有营养液的泰国白兰花作成花圈,很新鲜。挽联是父亲亲手写的:小平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最后落款是:尚昆率子女敬挽。他先在报纸上练好,才写上。
25日开追悼会,父亲说要选一套最庄重的衣服,最后穿的是西装。追悼会那天,父亲站在最前面。
那一天,我们也很担心,父亲这几天老是想着小平去世这件事,心情很悲痛,追悼会又要站很长时间,就告诉警卫员要好好保护首长。警卫员回来说,首长根本不让“保护”。我父亲1998年去世的时候,一向很少出门的卓琳来到灵堂,坐了许久没有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