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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版就是我们男生宿舍的作品了,有对门吉他大师“白魑”的《炼狱》——
他们把你抓来,关在这个密封的箱子里,一切都错在你把太阳说成是方形的。
箱子并没有锁住你的思想,就像铁的牢笼禁锢不住熊熊燃烧的火焰。箱子着了,起火了。他们只好把你送到了这石屋子里。
古朴的石屋粘着血腥的气味,墙上挂着种种刑具,这些东西对你毫无作用,他们比你更清楚。但是,在垂死的时刻他们仍要挣扎。那个面目狰狞的家伙举起了那块“滋滋”直响的红烙铁。你知道他要做什么,你有点害怕了,但你坚强的外壳使他无从下手。
他的目光在你身上游弋,最后落到了你的左腿上。你看到了,这一切你都看到了,你轻轻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那种难忍的剧痛。
你没有痛,你睁开了眼睛,看到疤印到了你的腿上。没有痛,你高兴。不,没有痛,你悲哀。
左腿。
左腿的故事。
那一天,你站在梯子上,你说,你要登到最高点。你登到了最高点,而不是爬。你摔了下来,摔坏了左腿。
于是,你换了一条腿,我的腿。你没有留下任何残疾,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他们不知道那不是你的腿,让你疼。
他们知道那不是你的腿。让你疼,心疼。
可是你没有感觉,你庆幸他们错了。
疤,太大,你嫌它难看,你就割掉了它,当然也流了许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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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最爱看的左金的一篇小东西《我妈》——
请大家在这样一个大前提下阅读这篇文字:暂且不考虑她予以我的种种恩惠(譬如她的含辛茹苦,她的坚韧勤劳),而是把她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尽可能用冷静客观的眼光(也就是所谓的“第三只眼”)去剥离种种扭曲视线的杂质,来观察存在于她身上的禀性。
那么,开始了——
有时候我真的打心底里惊异和佩服于她的思维方式,事实上,一切皆因她而起,总是针尖对麦芒般的小事,经过她的思维方式的理解、想象力的渲染后,事情立刻发生了质的变化且在量上也尽可能地一次次接近极限(极限是不定的,所以她总在不断地挑战和突破它),我无法具体入微地分析她的思维方式,只是揣测个大概。
我想,她在淋漓地发挥着情绪时,她处于一种绝对本我的心理状态。她此时可以完全漠视诸如作为家长的矜持、作为一个成年人的冷静以及最最起码的是非评判准则,在她眼中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是无关宏旨的(她所关心的只是些很实在、具体的东西,菜市物价、股市指数、商场的优惠活动期限均在此列之中)。无论多荒谬、多扯蛋的事,一旦是因她而起,那就看吧。她永远是百分之百的正确,永远是一副真理在握的姿态,于是,便心安理得扮演了受害者的角儿,最牛B的是你根本看不出她一丝一毫的心虚、矫饰的成分,一切都是她发自内心的——绝对坚信自己。面对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量,我只能灰头土脸地一败涂地。
世界是荒谬的。她是例子之一。
——怎么样,有共鸣吧:)。
再有就是左金写给沈琪的那首感天动地的短诗,《末日》——
末日
——for my angel
世界开始坍塌的时候
我正在孤寂与无边的虚无中
徘徊
你
俯下身来
便成一泓泉水
无邪的眼和夺目的光华
我却分明看到悲哀的伤痕
相信我
我会用我的生命去填补
听我在黑暗中为你唱一首歌
那是我跳动着的心脏
让你的黑发把我紧紧捆缚吧
那是你喘息着的脉搏
整个世界都在坍塌时
微笑着
我默默地念述着一个关于你的
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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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的一篇检讨,左金问我为啥要署本名,我说我办这报纸可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我得提前先把检讨大字报写好,检查怎么能不写真名呢,哈哈。其实这是那次吵架后给肖晓写的检查,写给自己《我的检讨》——
我检讨——我对现实世界的忘却;
我检讨——我总以无由的大笑换取麻木的出口。
还有什么可以让我悲伤,那所有我曾努力逃避刺痛我的东西,现在我回头寻找,它们却都已不在。
给我个落泪的理由,给我个理由。
我是哲学世界里一头欢乐的猪,背上写满莫明所以的符号。然后奔跑,快乐地跑,一直奔向屠刀。
我见鲜血从你颈间淌下,那是你为我的无知赎罪。我站在一旁傻笑着,我本该抽搐的心均匀地跳动着。
我努力调整呼吸才敢面对你,我为一瞬间的所见而惊悸,我有什么值得让你死去,还有什么值得让我去死。
我匍匐在你血泊中的尸体,我循着你纷乱的黑发的缝隙,我是一头正在贪婪噬血的猪,用我肮脏的嘴唇吞尽一切被伤害的良心,然后经我的胃肠,化成大便,化成大便!
风中你的呼喊我听不清晰。我知道你已化作天使将我们保佑,我边向你祈祷,边咀嚼你肉体的残渣,你知道我需要生存。我求你捎话给上帝,求他改变将我生在这世界的主意。
可风中你的回答,我怎么听不见,听不见……
我检讨,
我检讨。
最后还有点地方,我们从《自由音乐》里选了虞志勇的一首歌词《病孩》——
我从小就躺在这张床上,
看不见外面的草,
身边是一只架子和瓶子,
还有一根管子插在我的手上,
它对我是那么重要吗?
就这样,
靠它吊着我的命。
妈,
你能不能——
扔掉那根架子,砸碎那个瓶子,
扯掉那根管子,
我要下床!
就这样了,就这样了,我们选的稿子有些晦涩,像我的《阴道与天堂》那种肯定枪毙的都没敢上,这是我们的妥协,但我们相信有人会明白,哪怕只有一两个,也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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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完全是左金的天下,他闷在图书馆里两天,写了一篇《关于摇滚》,由于字数过多我俩左删右删还是占了三分之二的版面。纪念一下最后两段吧:
“任何艺术形式最终能给予我们的都只是一种态度,一种方法,而不是结果,摇滚乐也不例外,生活的答案只能从生活中去找寻。”这段冷静客观得近乎残忍的文字不是与前文的矛盾,而是想让摇滚精神融入我们的生活。你可以不听打口带,你可以不读“垮掉派”,你可以不看前卫艺术画展,但你在精神上一定要是自由的!这就是摇滚精神:自由、平等、人本。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恶俗盛行的社会气候中。
每一支乐队都是一段传奇,每一位艺人都似星般闪耀于夜空,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他们的印记。还有那些苦苦坚持信念而奔走于酒吧、露天广场的人们,在此我向他们致敬!
最后,抬起膀子喊一句口号吧,为了我的那个不知何日便会坍塌的信念:
摇——滚——不——死!
——我们还在中间配了幅画,也是报纸上惟一的图像——蒙克的《嚎叫》(别笑我们)。我在微机课上从微软出的电子百科全书上找到了一段简介,三句话我翻译了半个多小时,左金说我翻的不赖:
《嚎叫》(1893年)(挪威)E•蒙克
挪威美术家Edvard Munch以表现内心的混乱与骚动为主题,创作了许多生动而有力的艺术著作。《嚎叫》以波状的形体,强烈的色彩和惊人的主题成为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蒙克痛苦而又极富表现力的巨作深刻地影响了德国表现主义的发展。(Bridgeman Art Library)
下面摘抄两首歌词,许巍的《两天》和The Doors乐队的《The End》,这歌词也太长我只截了个开头和结尾,还恶作剧似的留下了中间那段“Father I want to kill you, Mother I want to FUCK you.”嘿嘿,后来成了整张被强奸得无比“纯洁”的报纸上,最后一个闪光的“污点”。
哦,这就是我们的结尾了:
This is the end, beautiful friend,
This is the end, my only friend,
The end,
it hurts to set you free,
but you'll never follow me.
The end
of laughter and soft lies,
The end
of nights we tried to die.
This is the end.
左金说咱们赶紧排版赶紧出,让他们来不及细看就印出来了。我们想的挺美,可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老猎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