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秦：都市荒原中的狼——兼论流行音乐的现代气质 （转）
齐秦：都市荒原中的狼——兼论流行音乐的现代气质
作者：ricelover
?? “而又是谁在自己生命的废墟上寻求飘渺无常的意义，忍受着表面愚蠢的傻事，假装疯狂地生活，而暗地里却在最后的迷惘和混乱中希望得到上帝的启示和接近上帝？是荒原狼。”
?? ——赫尔曼•黑塞《荒原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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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引：作为诗人——艺术家的齐秦
?? 尽管笔者对齐秦的倾心已逾十年之久，但在写文章时仍然感到乏力，因为想说的理念太多，能够支撑的材料却太少，而这正是做思想文化史的大忌；也罢，就只能借助个人体验自圆其说了。我之想写齐秦，绝非想客观再现什么，——实际上也不可能；而主要是想表达我的一种文化观：在我们这个文化转型和价值混乱的年代，需要产生能够引导和规范文化和价值走向的诗人——艺术家，而不能只有一些太过世俗化和消费型的文化商品；在这种意义上，齐秦无愧于真正的歌手称号，因为在他的歌声里，有其个人对人生、命运的关注，对社会、存在的关怀；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齐秦不单是个流行音乐人，而且是个颇具文化内涵的诗人—艺术家，——这并非夸大之辞，在这个时代，象他这样真诚的执着于自己的音乐理念的人已经不多了。（但是，由于大多数人可以认同的原因，我在此只想讨论他前期的特色，即1991年前的齐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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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风格：对存在的忧郁
?? 忧郁，现代性的忧郁，是浪漫主义诗人和艺术家开启的主题。进入二十世纪之后，忧郁似乎成为了一种现代病，这主要得自于诗人和艺术家的高尚心灵对社会苦难和人生荒谬的满腹忧患。从某个角度说，现代人应该忧郁，但当忧郁成为一种时尚时，真正的忧郁反而被忽略了——所以，当现代流行音乐以一种夸大其词的商业手段将点滴个人恩怨感仇渲染得玄妙神奇，其煽情的手法表现得满天花雨时，现代人反而忘却了真正的忧郁——对个体存在的状况的忧郁；而齐秦音乐的风格，正是建筑在这种对存在的忧郁之上的——尽管他的题材依然是以爱情为主的（对爱情的忧郁是他的忧郁的起点，从而引申出对生命和存在，人生和社会的忧郁性的关注）。但同时我们必须明白，情歌并非只能反映爱情，一种特定的形式并非只能容纳一种特定的内容，就如《红楼梦》绝非仅是一部恋爱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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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关于三种类型的界说。齐秦前期的歌曲基本上是带有三种不同类型区别，这主要体现在爱情主题和存在主题的浓淡程度变化上。第一种表现为浪漫的忧郁，其主题多为纯爱情性的，代表作有《大约在冬季》、《花藉》等；第二种表现为迷惘的忧郁，代表作有《狂流》、《自己的沙场》等；第三种表现为探寻的忧郁，其主题已打破爱情的苑囿，直接进入社会和价值领域的探寻和追问，代表作有《九个太阳》、《寻》等。从纵的视角看，这三种类型的内涵是逐渐深入和广泛的，其对存在的忧郁的主题也逐层凸现；当然，这种进程并非编年史的，而应是发生史意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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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关于灵气与锐气。齐秦的歌能够在一些日常的生活题材中把握住许多超越的主题，同时在这些主题面前，不流于俗见，而是尖锐地提出自己的质疑与**；这与他得之于天的灵气和得之于地的锐气密切相关。正如《狼I》封首语所倡导的：歌咏不单是生命的风烛，更是**命运的代言——在这一点上，齐秦前期正是沿着这条路走的；如在《狂流》中他通过对人生聚散和生命离合的意义性诠释，透脱出对人生和生命的终极意义上的怀疑与惶惑，进而进入了存在哲学的核心之场——奔逝如狂流的时间。灵气是一种天赋，锐气却需一种地养，天赋得之于性灵而不泯，地养则得之于深入而不融入社会——即所谓和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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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关于忧郁的比较。忧郁是人生永恒的主题，不管是以佛家“人生即苦”的义理来说，还是从个人对于现实生活的诸般体验而言，现代人确实生活在忧患之中。在面对人生、社会、命运、宇宙的巨大困惑时，人自己就如同一个“X”，也只能是一个“X”，谁若想解答这个“X”，就得承负巨大的心灵重负。艺术家当然更想解开这个“X”，作为流行音乐人的准艺术家也不例外；然而，由于各自不同的存在状况和存在之苦，各个都有自己的忧郁：如果说郑智化由于身体之苦，而只能在《水手》和《星星点灯》中做出孱弱者的抗争，那么赵传则由于际遇之苦而得不在《我很丑，却很温柔》和《我是一只小小鸟》中吼出负重者的呐喊；如果说王杰这位忧郁的情歌王子，由于身受爱情和生活的双重压迫，故只能在《英雄泪》和《她的背景》中反复吟唱失意者的歌，那么，齐秦却是因为一种存在之苦，一种现代人的心灵之苦，而在《狼》和《狂流》中不断在困惑与探索，不断地抗争与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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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内涵：对终极性的现代诠释
?? 忧郁，现代性的忧郁，虽然是一种人生的主题，一种近乎病态的高尚主题，但它毕竟只是一种情绪，这种情绪之所以能够承担起对存在问题的探寻，基源于艺术家或诗人对存在之苦的一种形而上体验。要想明白这种情绪的特指或泛指，就必须深入到创作者的生命体验中去；正是这种体验的提升赋予了作品的本质内涵——试图对终极性给予现代性的诠释——齐秦的歌正是如此。而想进入某种生命体验，则必须进入个体的心灵历程和创作历程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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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人生——创作历程。齐秦的自然生命开始于1960年，而当时的台湾，正是由传统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急骤转变的时代，一个旧有观念纷纷破碎而新的观念五彩纷呈的高歌猛进的时代；在二十年的时间内，台湾经历了西方二百年所走的路，西方现代各种观念亦狂奔而来，（与二十年之后我们所处的**社会状况何其相似！）而齐秦正是成长在这个转型时代，因此我们很容易有同情的理解；为什么在他少年时会因斗殴而进入管教所，为什么他会因一把破吉它而走上冲击乐坛之路，为什么他会因为一次邂逅，而陷入了和王祖贤长达十年之久的分分合合的恋爱史——因为这是现代人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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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齐秦推出他的第一首成名歌曲《垭口》时，便奠定了自己特定的忧郁的叛逆者的形象；“在两峰交汇的垭口，是风的故乡，每当月落在大地，我独自静听风吼……”接着，以孤傲和浪漫为特色的忧郁风格进一步稳固，这就是《狼I》中所现的现代荒原意识：“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以及《大约在冬季》中流露出的归家情结：“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在这里，现代人的二重**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孤傲只是由于隔膜而形成的否定性表现，即荒原意识；而浪漫，却只是极度的情感需要的肯定性表现，即归家情结。应该说，在这个时期的齐秦创作达到了一个巅峰。但可惜的是，由于某种原因，他停止了这种现代人的探寻，而转向了某种纯粹的爱情追逐，那是在《纪念日》中的纪念和《爱情宣言》中的宣言：“挡着你或许是你儿时的回忆，看着你面对人群感到无法抗拒，靠着你或许是你心爱的伴侣，喔，是不是曾有一天最值得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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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古典——现代的共存与互渗。在齐秦的整个音乐中，古典与现代的关系处于一种奇妙的共存和互渗状态。在音乐形式上，齐秦的音乐无论从作曲、配器乃至整个旋律和情调都深受西方现代音乐的影响，尤其在作曲上受美国乡村音乐的影响极大，许多歌曲在风格上与一些美国乡村歌曲极近；另外在配器上也多用吉它、贝斯、键盘等现代乐器，而很少用东方甚至西方古典乐器。但在渊源内涵上，他在反抗和叛逆现代社会价值时所依据和向往的，却正是传统的文化理念，即古典的和谐、宁静、自然与温情——当然，这是现代浪漫主义者的共时性心态。这样，用一种现代性的诠释方法，依托于古典的人文理想，探寻的却是人类亘古以来的存在意义问题，这是一种奇妙的结合，也是浪漫诗人——艺术家共同的心灵历程和探寻道路。这样，从爱情到人生，从个人到社会，从际遇到命运，从时间到存在的终极意义，齐秦运用流行音乐的手段，以一种古典——现代的互渗共存的内在结构逐步凸现出来；从世人普遍认同的爱情经典《大约在冬季》到充满人生感悟的《狂流》，从《九个太阳》里振聋发聩的社会人生追问，到《五千八百年的她》中**不懈的宇宙终极探寻，这正是一条对意义的追问之路；它虽不及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但却已经经历了一番“上下而求索”，这正体现了一种诗人一哲学家对存在意义的终极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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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存在哲学的灵魂。对终极价值的追问和对个体存在的关怀，是存在哲学的理念核心；无论是神本论的存在哲学，还是人本论的存在主义，对人和价值问题都有一种发自生命的致命焦虑；自从帕斯卡尔提示了现代人的无家可归感之后，现代人的孤独无助性便被逐步呈现，这是每个现代哲人的焦虑，也是每个真正的现代诗人——艺术家的焦虑，作为一种文化意义上的流行音乐人，齐秦的灵魂也不可避免地为存在哲学的灵魂所传染，这种对人生在世无法安身立命的极度不安，对生命的意义难以确定的深沉唏嘘，对命运际遇不可捉摸的形上感喟，就构成了他在《狂流》中淋漓尽致的吟唱：
??“没有人能挽回时间的狂流，没有人能了解聚散之间的定义；太多遗憾，太多伤感，留在心中，像一道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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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结：浪漫与颓废同为一种诗人的病
?? 忧郁，现代性的忧郁，是浪漫主义诗人和艺术家的敏感表现，也是现代人的共同心态；但我们不难看到，这种忧郁的泛滥很容易变成一种肤浅的脆弱者的病，一种现代性的病；这样，原本高尚的存在关怀退化成世俗的脂粉气，正如尼采不幸言中的：浪漫主义其实质是一种心灵脆弱的病态表现。于是，自称最现代的存在主义跳了出来，开始超越浪漫，抛弃温情与理想，抛弃掩饰和怀旧，以赤裸的心灵直面赤裸的社会，并甘于认同这种所谓的真实世界，这便是现代性的颓废主义（并非消极意义上的），这样，哲学上有萨特之流的存在主义，文学上有欧美垮掉的一代，在流行音乐上，则出现了彻底的颓废的摇滚（并非所有摇滚）。如此一来，浪漫主义所无法直面的世界，颓废主义完全接受并融入了，——我们不但要承认世界的丑与恶，同样更要参与到丑与恶中去——这便是他们的宣言；浪漫不甘于**的狰狞，因此用古典和梦去逃避，颓废则已然麻木，因此只管用荒诞和醉去发泄，——在这两种对人生世界的态度中，我们究竟该如何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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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否认，浪漫与颓废都是一种诗人的病，正因为是诗人才会有如此的病，一般的民众是不会有的；因此一条好的途径便是：放弃作诗人的打算，甘心作一个踏实的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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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作为诗人，你必须选择，是浪漫，是颓废，或是走向十字架，或是走向菩提树，那全在于你个人，因为浪漫是一种努力，颓废也不失为一种勇气，信仰则更是大智慧和大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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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存？还是毁灭？我们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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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麓
?? 一九九七年一月十二日 |
发表于 2009-7-15 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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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5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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