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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斯特:不仅仅是意识流

普鲁斯特:不仅仅是意识流  
作者:柳园 日期:2004.04.10 版次:11

普鲁斯特:不仅仅是意识流
    ■柳园
    意识流通常指的是那种深入人物内心的主观描写,它任意流动踪迹难辨,并且往往是细线条而高密度的。普鲁斯特与詹姆斯·乔依斯及弗吉尼亚·伍尔夫并称为三大意识流大师,在他的小说代表作《追寻逝去的时光》中,意识流无疑是其特长。在描写斯万的那段辛苦而无望的爱情时,他就是大量运用这种艺术手法的。
    然而正如周克希先生在翻译本书时所深深体会到的,普鲁斯特描写人物的手法十分多样,他并非只有意识流这一种方式。我们试从小说第一卷中的第二部“斯万的爱情”中摘出三个段落,从中即可看出,他也十分擅长刻画人物的神态和言行,常常寥寥几笔,就把人物隐秘的内心显露在读者面前(见本文附录)。他的那种粗线条的勾勒,让人想起巴尔扎克的人物描写,甚至也让人想到了福楼拜的传神的笔墨。从奥黛特兴奋而急切地换装准备外出的动作中,我们早已看出了她不将斯万放在眼里,只有痴情的斯万却还当局者迷。而斯万在入睡前不能自已地流泪,以及他下意识地避开有可能触动他内心痛楚的一切,则更是将这种心灵的悲剧性展露无遗。这些当然都是关于人物心理的笔墨,但这恰恰是客观的简笔的勾勒,而非通常所说的“意识流”。由此可见,对于普鲁斯特,我们也应打破过去人云亦云的偏见,以为他只有意识流这一把刀子,以为他的书一定是冗长难读的。事实上,他的这部大书不但美,而且可读,那真是一个色彩斑斓的艺术宝藏。
    [附录]
    即便是两人晚上的约会,她也非等到最后一分钟才肯告诉他是否能定下来,因为,她心想他反正总是有空的,不如先吃准一下晚上还有没有别人会来。她会推说要等一个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回音,有时即使已经让斯万过来,打算两人待在一起了,可只要有朋友差人请她去剧场或吃夜宵,她马上会雀跃而起,急忙换装。眼看着她着装打扮,斯万只觉得她的每个动作都距他离开她的时间更近,让他明白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一会儿她就会像阵风似的离他而去,谁也别想拦得住;当她妆扮停当,想最后再看一眼自己时,她那专注而明亮的目光凝定在镜子上,往嘴唇再抹点口红,把一绺头发搭在前额,吩咐仆人把赴晚宴穿的带金色流苏的天蓝披风拿来,瞧见斯万一脸沮丧的神色,她禁不住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说:“你呀,我留你陪我到现在,你得谢谢我才是。我想我对你够好了。瞧你这样儿,下回我可不这么着了!”
    ***
    纵然不能让他知道她去了哪儿,但是要让他摆脱焦虑不安的情绪也不难,虽说他当时的那种情绪唯有一种特效药,就是在奥黛特身边亲承她的温情(这种特效药用久了,药量增多,反而会加重病情,但至少能暂时缓解病人的痛苦),不过要让他恢复平静的心态,其实只要奥黛特允许他在她外出时留下来等她就行,在她家里等她回来,他的幻觉中会出现一些犹如魔法召唤来的时刻,和奥黛特回来的那一时刻交融在一起,魔法不仅召来了那些美妙的时刻,而且使他相信它们确实是不同于其他任何时刻的。然而她不肯让他等在家里;他得回自己家去;一路上他绞尽脑汁想着自己有哪些事情好做,不再去想到奥黛特;就连脱衣服的那会儿,脑子里还会转过好些颇为愉快的念头;他满怀第二天去看一幅名画的希望上了床,灭了灯;可是躺在床上,那个习惯得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控制阈门刚刚停止起作用,一阵冰凉的颤栗袭上心头,他禁不住哭了起来。他甚至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擦了擦眼泪,笑着对自己说:“这是怎么啦,我成神经病了。”
    ***
    奥黛特现在对他的态度要么漠不关心、心不在焉,要么动辄生气,因此斯万当然是痛苦的,但他并没怎么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奥黛特对他的冷淡是个日积月累的渐进过程,只有在把而今的她和当初的她相比较时,他才能看清这一变化已经有多大。而这一变化正是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埋得既深、位置又隐秘的创伤,他只要发觉自己的思绪离这创口稍稍太近了些,马上就把思绪转到另一个方向,惟恐触到创口引起剧痛。他不着边际地自言自语:“奥黛特有过一阵是更爱我的,”可是他怎么也回想不起那是什么时候。书房里有一只带抽屉的衣柜,他尽量不去看它,进出房间总要绕个弯子避开它,因为其中一个抽屉里藏着他第一次送她回家时她给他的那朵菊花,还有她的几封信,信上写道:“您怎么不把您的心也忘在这儿呢,那样的话我可不会让您取回去了”和“无论白天黑夜,只要您需要我,告诉我一声,我的整个人就听候您安排”;在他心间同样有一个地方,他从不让神思擅自接近它,为了避免从它前面经过,宁可让思路绕老大一个圈子:那儿珍藏着幸福时光的回忆。
    (摘自《去斯万家那边》周克希译)
Originally posted by claire at 2004-4-26 24:
普鲁斯特:不仅仅是意识流  
这个结论很有道理
最近被普鲁斯特迷住了
让文字变得鲜活而永恒——谈《去斯万家那边》
作者:周克希 日期:2004.04.10 版次:11

让文字变得鲜活而永恒——谈《去斯万家那边》
    ■周克希
    周克希先生以一人之力,决心在九年时间里重译法国作家普鲁斯特的长篇巨著《追寻逝去的时光》。此书的第一卷近日将由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在本文中,他回顾了推敲本书译名的过程,以及翻译这样一位风格特殊的作家所特有的甘苦,从中可看出他勤奋而认真的工作态度。平时一天可译4000字的周克希,面对普鲁斯特,因反复修改琢磨,一天至多只能译出1000字。鲁迅曾将认真的译者喻为希腊神话中为人类窃火的普罗米修斯,在粗制滥造的翻译书满天飞的今天,我们更应当向这样的译者致敬。——编者
   
    在将近一年的犹豫和准备后,花了一年半时间译就的这本《去斯万家那边》,仅仅是普鲁斯特七卷本小说中的第一卷。这部译稿是去年七月交付出版社的,一晃又是大半年过去了。
    普鲁斯特的这部小说,有过一个中文全译本。我重译,是因为觉得一部小说由十五个人(也包括我在内)合译是个遗憾,掉句洋文,十五个人不止是一个groupe(小组),简直是一支troupe(部队)了。而我重译,正是站在了这支troupe、这个集体的肩上。
    那个译本的书名《追忆似水年华》,让人想起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和《牡丹亭》里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确实很美。但正如诗人于坚在一篇文章中所说,这个书名“让人以为追忆的是某种有意义的生活,闪光的生活,所谓过去的好时光。”这不是普鲁斯特的意思。
    1934年问世的英译本,书名是Remembrace of Things Past(往事的回忆)。半个多世纪过后,企鹅出版社在1992年出修订本时易名为In Search of Lost Time(寻找失去的时间),并在2003年推出重译的新译本时保留了这个书名。依我看,他们也是“割爱”,舍弃了华美的译名,换用一个比较贴近普鲁斯特原意的书名。
    我曾和让-伊夫·塔蒂耶(主持编纂出版七星文库本A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的普鲁斯特专家)当面讨论过书名的问题。他觉得“追寻逝去的时光”或“寻找失去的时间”都比“往事的回忆”更贴近于A la recherc he du temps perdu的本意。而英文书名中的lost(失去),他以为不如用past(逝去)好。第一卷的书名Du ctéddechez Swann,则略带方言的色彩(普鲁斯特在信中提到过这一点),而且给人以动态的感觉,把话说全了有点像“咱们上斯万家那边去嘞”。
    一般人多说此书的心理描写、意识流,但我觉得普鲁斯特描写的世界,比心灵世界要大。是的,他不写重大事件,但他写世态,写哲理,写人物(不仅仅写心理),写大自然,写椴花茶这样的“静物”。他用他的心去写这一切,他常爱说:allons plus loin(我得走得更远些)。一个对象,一个主题,一幕场景,一段分析,他都要“走”到最远,“走”到尽可能深处才歇手。玛德莱娜小蛋糕,凡特伊的奏鸣曲,临睡前妈妈的吻,斯万的嫉妒,无一不是如此。到了最远,笔下的一切就都变得鲜活,变得永恒了。
    他的文字,看似信马由缰,多从句,多插入语,多宕开一笔。但看一下他那些一改再改,改得面目全非,甚至整段整段删去,反反复复重写的手稿和校样,我们就会知道什么叫惨淡经营,就会领悟艺术这个词的分量了。这样的惨淡经营,这样沉甸甸的分量,使翻译成为一个既痛苦又愉悦的过程。此刻面前放着时报的版本(台湾时报出版公司于今年二月份出了《去斯万家那边》的繁体字版),我随机翻开一页,那是年幼的马塞尔初见盖尔芒特夫人的一幕场景:在这张由那个大鼻子和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睛留在我视觉中的脸庞上(也许在我还没来得及想到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德·盖尔芒特夫人的那会儿,这张脸庞就跑了进来,留下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在这个全新的、不再改变的形象上,我试图附着一个观念:“她是德·盖尔芒特夫人,”可就是没法让它跟这个形象吻合在一起,好比两张圆盘的中心怎么也对不在一起似的……而且——哦,人类的视线是多么奇妙,多么不受羁束,它被一根又松又长、能够任意延伸的线一头拴在脸上,却又可以远远地离开这张脸四处游荡!——德·盖尔芒特夫人坐在那个后殿的先人墓石上,她的视线在四下里转悠,沿着教堂的一根根柱子移过去,甚至有如一道在中殿里徜徉的阳光那般,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不过这道阳光在我接受它的抚爱的时候,似乎是意识到这一点的。
    我依稀回忆起,作者所表达的感受,我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感觉到的,我是磕磕绊绊地走近过去,慢慢地、用心地让“两张圆盘的中心”尽可能地对在一起的。最先疾笔写在纸上的“第一印象”,往往被涂改得像张大花脸,然后正襟危坐在电脑前边想边改边打字,这是个让感觉变得清晰起来,变得尽可能接近我所理解的普鲁斯特的过程。
    这个过程,也凝聚着朋友们的心血。我印象最深的是“贡布雷”第二部分开头那句:从十法里外的火车上望去,看
    到的仅是一座教堂,这就是贡布雷,在向远方宣告它的存在,诉说它的风致。
    起初,我是这样译的:“……看到的仅仅是一座教堂,这座教堂概括了整个城市,代表了它,……”王安忆在看初稿时,建议把“这座教堂概括了整个城市,代表了它”改为“这就是贡布雷”。这一改,我顿时觉得“圆盘的中心”对近了。张文江和涂卫群自始至终提灯照明般地披阅译文初稿并提出许多中肯的意见。如今,张文江病重住院。望着他术后瘦削的脸,我在心里默祷他早日康复,再一起追寻逝去的时光。
Originally posted by claire at 2004-4-26 24:
普鲁斯特的这部小说,有过一个中文全译本。我重译,是因为觉得一部小说由十五个人(也包括我在内)合译是个遗憾,掉句洋文,十五个人不止是一个groupe(小组),简直是一支troupe(部队)了。而我重译,正是站在了这支troupe、这个集体的肩上。
   

他的文字,看似信马由缰,多从句,多插入语,多宕开一笔。
15个人!难怪我看这一个版本这么吃力的。不过普老先生也太为难人家翻译了
我更喜欢<<追忆似水年华>>这个译名.初中时第一次看这部长长的长片巨著.回想小时侯的自己真的是很有意思,那时看电影和看书是我仅有的爱好.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文字有时候是一种障碍,一种误导。
Z
以前都误以为是部艰涩难懂的巨著一直敬而远之的
有次无意中读到节选才发现是如此“好看”的
什么时候偶也去研究研究~~
我最近也在看
全译本译林版
上下两卷极厚
捧读仿佛举砖

按我目前的理解
丫真是一超级废话篓子
该用多少精力才能奉陪到底啊
虽然非常愿意
虽然五体投地
心肝宝贝心肝宝贝 无论将来你是什么样子我都记得你现在的模样
不要长大啊心肝宝贝就在我的怀里,永远永远
心肝宝贝心肝宝贝 无论将来你是什么样子我对你都会象现在这样
快快长大吧心肝宝贝我在你的身边,永远永远         
                             2006年正月初一
看过巴尔扎克的东西你会觉得法国作家怎么都那么罗嗦!也许和稿费有关吧!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英国文学~~~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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