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敲下一段属于我们两个的文字,却忽然不知该从何说起,感谢生命中有你的22年。
20年前的一个小单间里,住着这样四个人,我爸爸妈妈太姥还有我,那一年我两岁,那一年你84岁。那时的你年事虽高但身体异常的硬朗成了远近闻名的焦点人物,记得那时的你完全不像80几岁的老人那般无助和虚弱。一天家里的三顿饭都由你来负责,每天背着我上下楼,大街小巷里都回荡着我们的声音,你操着你山东口音的普通话大声的喊我“小玉”,我也肆无忌惮的喊你“小香”,好像我们更像亲密的姐妹。后来好多人都追问我你为啥叫小香,我并不愿意解释的那么明白,好像这个名字只有我可以叫你。因为你没有名字,十四岁出嫁后随了丈夫的姓,但是你清楚的记得孩童时父母叫你小香妮,所以我也样子的称呼你。
小香是一个走过了一个多世纪裹过脚的小脚老太太,我是她的重外孙女,很多人都不解我们之间隔了两辈人,怎么可能有着那么深厚的感情。太姥有很多重外孙子和外孙女,甚至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她为什么单单养育了我,陪我走过了22年,让我生命中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她的影子,让我今天这样的不舍。我能解释的就是,我们之间有这样的缘分。
从我有清醒的意识之后,我生命里到处都是你的身影,你是留给我生命印记最深的一个人,在你最后卧床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忆当年,那时候你的意识已经很薄弱了,有点糊糊涂涂的。但是只要我跟你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在那个单间里住了6年,你每天都陪我下楼“扣馒头”,你记不记得我要吃康师傅的方便面,你还骗我说康师傅早死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嫌你做的棉裤太厚说什么都不想穿,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要离开我家回山东我哭得死去活来不让你走,每每问道这些,你都眼里闪着泪光点头说“记得记得”。是的,你已经融入我的生命之中了,我早已无法将你抽离,可如今你硬生生的要离开,我真的很无助。
三月的天本来应该日渐暖和了,但是这两天尤为的寒气逼人,甚至还飘起了小雪,为你守灵的三天,络绎不绝的来了很多的亲戚,有很多人从山东赶来,在北京念研究生的姐姐也连夜回来了。从那些老亲戚的嘴里我知道了很多关于你的故事,小香是个很要强的人,地里的活从来都是她一个人干,捆的大把大把的庄稼稻子都是都她一个人背,家里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常常会想着她那不足一米五的个头来来去去的忙碌的身影。可能她这一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没有嫁个好老头,她常常想起来都会悄悄的摸眼泪,和我说“人家和我什么都不算啊,就是有个名分,我一年都见不到他几次的”。我可以想象的了她的无奈和无助,她是一个典型的旧社会的女人,不认识一个字,有着很封建的从一而终的观念,不管人家对他再怎么不好,她都不离不弃、在她弥留之际,我曾试探地问她想要葬到哪里,她斩钉截铁地说想要回山东,想要回杨庄。我问她为什么啊,她老头那样的对他,她为什么还一定要葬到人家的坟头上。她幽幽地说,我家老公公就有一个儿子啊,不接下去就断了香火了。我知道她未曾记恨过,虽然满心的委屈和不甘,她在心里却深深地记着她是人家的儿媳妇。
我不是很愿意详细的去说你这几年的孤独感和无助感,因为想到这些我心也疼痛的厉害,我也很怪自己做的真的不够不好。你过了一百岁之后,身体日渐的不好,各个机能都在明显老化,更痛苦的是你内心而来的寂寞感,可能是每一个老人都无法避免的。我最近长期忙着考研,论文和实习,把自己弄得团团转,忽然发现对我最重要的人已经如此的憔悴,她那么渴望我能陪着她和她说话,我做的真的不好不够,千万愧疚都挤在心头。唯一欣慰的是,最后的三后个月,我考研结束之后,我白天夜里都在陪你,陪着你走过了最后的一段时光。在你最后咽气的一刹那,我真的觉得我已经失去了全世界,好像所有要追求的都没有什么意义,我渴求你把我一起带走吧,我也好能陪你啊。
这一切悲痛可能都会随时间的流逝渐渐地隐藏,妈妈和我说,当我们这一生和你一样也修行**的时候,我们必然就会去找你了,我们必然会再相见,愿我们再相见的时候,我能告诉你,你未经历的这几十年又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要把这一切一一地告诉你,所以请你一定要照顾自己,我再也不能陪你了,我再也不能喊你“小香”了,这个已经荒废了的名字会永远根植我的心底。
从此,我在人间念你,你在天堂看我。
我深深地吻着那些岁月的痕迹,捧掬着我一颗心献给您——我最亲爱的太姥
你的小玉
2012年3月2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