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猪的浪漫主义
犹如远处传来悠长的回声
在暗暗而深邃的整体中汇合
广漠浩瀚既像黑夜,又像光明
芬芳,色彩,声响在互相感应
我叫庄潇洒,乃是一头猪,而且是一头种猪.
当一觉醒来,我突然发现自己丧失了与母猪寻欢的兴趣,便再也无法勃起。任母猪们如何挑逗,那活总是静若处子,处之泰然。好象周围一圈管我叫做猪阿爹的小猪仔与它全然没有关系。于是母猪们开始风言风语,庄潇洒阳痿了。
当这个传言在猪圈里开始流毒时,我也终于认为阳痿对于我而言已经成为一个既成事实。每天总有那么几头猪凑在我面前专心的询问,庄潇洒,你地阳痿了? 每逢这个时候,我就会认真作答,没错,我的确是阳痿了,不仅如此,我连寻欢的兴致都没有了,不信你可以问对面的阿花。这个时候阿花就会停止进食,在猪槽旁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坚定的点点头,不惜抖落嘴边的糟糠。于是它们便满意的扬长而去,在另一个角落里围聚成一团议论纷纷,这厮阳痿了,居然是一头种猪。
尽管如此,我仍然乐意向每一批公猪诠释我阳痿了这么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毕竟对于一头阳痿的种猪,我无其他事情可做。不久公猪开始不满意我仅仅只是阳痿,偏执的认为一定会有其他事件发生在我身上,否则我就不应当在这么长时间里只是阳痿而让大家无趣。对此我完全无能为力,你看,我不过是一觉醒过来便无法勃起,仅此而已,你们也可能会在某天的清晨发现自己阳痿的。公猪们鄙夷的看着我,阳痿只是因为你是庄潇洒,别无其他。
公猪们对于自己的结论十分满意,但当发现自己不能自圆其说的时候便心烦意乱起来,痛切地反问我为什么是庄潇洒就得阳痿。总之我的阳痿令它们痛苦。
事情如果照这么发展下去我完全可以作为一头阳痿的种猪悠闲的生活下去。我说的仅仅是如果,某天,当一头母牛经过我的眼前,健硕的身躯,修长的前后腿,奇异的毛色,硕大的乳房,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下面一阵异样,然后听见周围几头猪竭尽所能的嚎叫:庄潇洒勃起了!
于是我明白,作为一头种猪,我却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一头母牛。
庄潇洒爱上了一头母牛,并不像庄潇洒阳痿了那么能迎合整个农场猪的口味。猪们开始集体诅咒这起事件,在它们眼里,即使是作为一头变了态的种猪,爱上的也应是一头公猪而绝非一头母牛。
我下面那活的行为,不仅标新立异,而且特殊。特殊,在猪圈里无法被容忍。因为猪们无法想象一头特殊的猪会怎样去打破秩序。
猪以为,天地混沌之时,上帝拱开了混沌。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不清不浊者沉浮于天地之间便成了猪圈。然后上帝便创造了猪。所以所谓牛及其它生物不过是猪在世界上的附庸品,在猪圈外狭隘的空间内为猪的生存而劳作着。否则猪的生活怎会如此安逸,我们所需要做的一切就是平静的生活着,既不离开猪圈,又不去要求比糟糠更好的食物,那会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佳肴,除非你不满足。因此如果上帝还活着,那肯定是一头猪,而绝非一头牛。牛,是下贱的。
庄潇洒的名字一时名声大噪,而且不再是因为阳痿。每天会有更多的猪在质问我,庄潇洒,你居然会爱上一头母牛?我依旧平静的回答,然也。猪们的声音更大了,那你为什么不去吃草?我说,不易消化。猪们开始出离的愤怒,嘿,一头批着猪皮的牛。
公猪们无法容忍一头牛夹杂在它们杂乱的队伍中争夺糟糠美食,而且简直是奇耻大辱。于是喊出让这头猪去死的口号。其它猪开始拒绝再让我接近食槽,每到进食的时候,它们总会拱出一摞新鲜的草在我面前,说吃吧,牛。虽然我没有打算要为了爱上一头牛而去吃草,这也是不合逻辑的,但我仍会善意的说谢谢。
我一天天消瘦下去,到我真的打算开始吃草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能够钻出猪圈。在我穿过篱笆的一瞬间,身后所有的猪停止了进食。天哪,它居然出去了,难道是想放弃猪圈里的自由吗?仅仅是为了一头不可能实现的对母牛的爱?一头猪如是说。我回过头去,自由?哦,那是什么?
出了猪圈,我开始放蹄飞奔,急于寻找那头令我勃起的母牛。但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所谓猪圈外狭隘的空间会有如此广袤。一些我从未看见过的物事在我眼前纷纷扬扬,没有多长时间,我迷失在农场内。
我堵住了一只打着嗝的鸡。牛在哪里?鸡决定充耳不闻,继续有节奏的迈开爪子打着嗝,消化过剩的食物。快说!我生平第一次威胁除母猪以外的动物。鸡鄙夷的看了我一眼,猪而已。我焦虑的愤怒了,开始撕咬它的羽毛。鸡惶恐的扑腾着,天哪,一头咬鸡的猪,你这个败类。鸡咬牙切齿的惊诧。当它发现即便是一头猪也能咬死一只鸡的时候,终于无力的叫喊,牛,在那辆卡车上。卡车?我疑惑的问。就是那个在跑的玩意,你这个笨蛋,被放开的鸡撒欢般的跑向鸡圈。
我又开始嗅着卡车的味道,一直到了一个院落的旁边,卡车停在门口。
我却听见了许多嘶叫,猪的,牛的。
我惶恐地走到一座建筑物的拐角,跳上一个箱子,努力的透过窗户,居然看见一头曾经熟识的猪。
下贱的人类呦,你将我们弄到了什么地方?这头猪惊恐的呻吟着。然后它便被捆绑起来,在一个高台上放了血。我的耳边充斥着它绝望的嚎叫,绵绵不绝,就像它嘲笑我阳痿一般大声。所有猪愤怒了,嘶嚷着抗议,想要阻止眼前不可思议的情景。但却于事无补,它们被一头一头的剥开,开了膛,整齐地倒挂在房间的一角。
当其它猪在我眼前被切割成一块块时,我想,这不可能是一个真实,真实是我尚在猪圈内并且未爱上一头母牛。我就这么想着,突然看见了一块剥的整齐的牛皮,血淋淋的挂在一根钩子上,安静许久的那活,顿时有勃起了,而且举的很高,直楞楞的好象它从来不曾阳痿过。
我突然真的明白了,所谓猪,所谓牛,最终的归宿不过是这里的哀号,猪圈的自由,只是我们对安逸生活的臆断,我们从来就是屠宰场的肉块,禁锢在猪圈里的麻木,鄙夷了牛,同样鄙夷着我们自己。于是我决定扭头奔出这个院落,落草去做一头野猪。
当我奔出院落的时候,两个人在我身后议论。跑掉了一头猪。那不是猪,分明是一条野狗,即便是一头猪,那也不会是一件合格的肉制品
========庄潇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