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到演唱会现场的万多人中也应该会有几千人记住这一天。因为黄建福,一个事前不为我们熟知的音乐人,22点55分,在2005年的最后一个夜晚,一个他纵情音乐的夜晚,把自己的生命永远留在了他的这个本命年。
次日,元旦,休息,无网。消息于下午在与朋友闲谈时得知,不敢相信,掏出手机上网证实后给当晚同去和遇到的朋友电话,也是一天没上网或看报,“啊,不会吧?”,然后无语。放下电话20分钟,朋友短信过来了:“心里难受!”
真是难于言表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使34岁的我,10年来第一次有了写点什么的冲动。不同于亲人离去的痛不欲生,不同于好友辞世的撕心裂肺(还好我们这个年纪,为朋友送行的机会还不多),也不是失去偶像的切肤之痛。但也许正因为如此,我能更清楚地表达我自己。
是因为我们在那里,还是因为他从小哥的舞台上坠落?
是应该慨叹人生的无常,还是应该接受生命的脆弱?
是一切来得太突然,还是冥冥中已有安排?
我想我在这里无法完全写出所有我想说的,因为每一个命题都是那么大,那么难以言说。他能够满足我“写点什么”的冲动,但愿能唤起你“做点什么”的愿望。
闪回,那一晚,无数中年的、准中年的男女们,带着怀旧的期待和新年将至的愉悦心情,小小出乎意料地融入了一场居然有些真正音乐会味道的PARTY。从现场气氛与演唱进程的精心安排、到选曲与演出的水准、到乐手与歌手对音乐与自我的欣赏于投入、再到观众因为浅尝辄止的怀旧与浪漫而依依不舍,真的是完美的演出。然而在大家带着一点点意犹未尽和对鼓手落入池中的谈笑中各自寻欢或倒头大睡时,我想齐秦、乐队以及为演唱会投入了心血本来准备庆功与收获的人们,度过了也许他们生命中最无奈、悲痛与沮丧的元旦。
第一个词应该是“感同身受”。
我的没去演唱会的一个朋友听到时居然笑了一声:“不是吧?不到两米摔死了?”;而另一个现场看到他跌落全过程的:“太难受了,好像与我有关”而很久不能平复,问题是这两个朋友从学历、经历、性格与爱心无论任何角度看应该是不会对同一事务有如此大的分歧的。是的,如果不是感同身受,一个不知名乐手的意外无非是多了一条娱乐圈的花边或者提醒我们有关部门注意防范措施等等。
而对于我,一个接近20年的齐迷和一个有着正常情感的男人,竟仿佛在某一刻感觉黄建福从我的手边滑落,也许我只要在演唱会结束前5分钟时更用力一点挽住他的臂膀,我们将一起回到可以狂欢的2006,而松一松手,则只有天堂。
我想谁也不会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让我们认识,如果,如果有如果,他只会让西台和南台单号的朋友记住一个全情投入的无名鼓手和伴唱者,可能这记忆还不会太长。
也许这么说对小哥来讲太残酷,然而我真的有这种感觉。我在西台,感觉离那个地方40-50米,我想第一排的人也许只有十米,我不知道这些朋友的感觉。我们在尽情地欢呼,大力的鼓掌,好像只是使他更完美地接近死亡。
也许第二个词应该是“命运”。
“真的是命”,很多人都说。虽然我真的不想说关于本命年,不想说是2005的最后65分钟,更不想说是他自己主,动请缨上台。也不知道从今以后小哥屡战屡胜的首体是否是我们无法逾越的心结,不知道往后几年内大家听到新年的钟声是否会因此蒙上些许的哀愁。
想来笃信藏传佛教的小哥,应该可以从大师们那里找到答案。我想默默支持他的人们,所有感同身受的朋友,除了为逝者祈福,只有更好的生活,更好地去爱关心自己的人,更好地珍惜自己拥有的快乐。
是的,大悲往往伴随着大喜,这仿佛是中国人的宿命。但如果我们真的能因此理解我们呼吸于生死一线,我们的快乐与痛苦只有一臂之遥,那我们就会知道如何去惜福,如何能活得不再是不知所谓。
在小哥返场那一刻,在他去之前的5分钟,数千架纸飞机像雪片一样飞舞的时候,我敢说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纸飞机同时落下,我们被这个小小仪式感动的同时也仿佛是牵引了宿命对他的召唤;之后“大约在冬季”中的“轻轻的,我将离开你”也仿佛是他向所有人的辞行。
而人到中年的我仍愿意相信那是一次浪漫的告别,一次无心插柳的告别,我那天看到了带孩子去的父母,我想他们应该对他说:那是无数有翅膀的天使在那里降落。我不太了解他,但我想这不是获得过金马奖的他人生的顶点,但他在快乐中离开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有一个上万人的送别仪式。
看到新闻,他的遗体会送回台湾,我想我们也许永没有机会再给他献一束花,我想趁自己还年轻得可以被感动,时光还没有冲走这点哀愁时候,我应该可以送他一首歌,也许在那里,他可以谱上不那么哀伤的曲:
那满天飘落的纸飞机,
仿佛天使在哭泣,
随风飘落于舞台中,
与流星一起坠地;
在挥舞道别的新年前,
我们相约在冬季,
那时可以和着你的鼓,
无论是否天堂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