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报纸〉
何乐不乐·杨波
太原双塔建于晋代,因年代悠久,于是殊显珍贵。在双塔西街的街口,向西望,如果没有沙尘的风暴或雾,可以见到两支塔凄凄地挨在一起。至少,那是1993年的景色。距Kurt Cobain自戮不过一年。
左小祖咒在知道这个事后,倒背着大提琴,去北大的舞台上做纪念。台下诸多年轻的好事之徒,既不知道左小祖咒,也不知道Cobain。他们中的几个尖叫着,仿佛某个与众不同的时代已经来临。
Cobain十周年祭的这天,我人在上海,中午满天都是阳光。
晚上就冷了,天像被抹了黑的果冻,甜滋滋的寒意。与两个人喝酒,他们都生于上世纪80年代初。一个人说,像周慧敏那样嫁了多么幸福,我只希望自己早些死去。另一个人提到了著名的洛丽塔,他为18岁之后的女人定义为烂泥。酒过三巡,有人开始冷笑,有人开始瞌睡。
古怪地,我一直在说Cobain的事。我很早以前就不愿再想到他。他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提及,也有中国人为他出书,还有无数的地下乐队翻唱他的歌曲。
被过多缅怀的死人是真正的死人。一直觉得这样的死人就像瘟疫,总有一天,活人为了证明自己与之没有关系,要掀起所有衣服,证明自己既没有起皱,亦没结痂的皮肤。
很小的时候,攀过双塔中的一座,印象中只剩下挤迫。那是与妹妹在一起,她不断在背后戳我的腰眼,大声说有什么鬼怪要追上来。
一定是中午,很大的太阳光被一再地折射。很弱很暗的塔里,想问Cobain,阴间的光源究竟来自上帝的慈悲,还是一再的折射。
不合时宜的纪念,会令在世道潮涌中沉浮的人一身皆寒。我比死时的Cobain还大三岁,为此,我给80年代的朋友又叫了一支可口可乐。然后缄口,听他们讲明天的事。
我在想的,却还是那双塔。冥顽不化的双塔。1994年4月5日,在朝着双塔的方向,我骑着妈妈的无梁单车,听着他最后的唱片《在子宫》。呻吟和呢喃在和弦的变音里像一天漫下的光华——尽管,这景色,在记忆中,似塔里闹鬼的暗光。
无非,Cobain在追求属于自己的某种生活,像某颗星星上的人类。
我80年代的朋友彬彬有礼地跟我告别,钻进出租车里。也是一天的星星,他们似乘上光年,要去看明天南汇的桃花。
我明天还要去上班,很早起来,很晚上床。
我纪念他,就像蝉在纪念犀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