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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亦翔的丰功伟绩还远不止于此。昨晚我跟二冬又说起他,才知道大一他俩是一个宿舍的。

    “那小子说他是江西的,他妈一月挣一千多万,他爸跟他妈离婚了。一千多万我不信,一百多万还差不多。后来我看他坐火车回家,哪有一百多万坐火车的?!”二冬也有点儿激动,胖胖的身体压得床板吱吱乱叫,我真怕他连人带床砸到我身上。

    “他跟我借过几回钱,不过临走前都还我了。呵呵,他对我还算不错。从他当副主席起每天回宿舍都说今天我又亲了几个,摸了几个,抠了几个,说得我们一晚上一晚上地做春梦。”

    “都有谁呀?”我对这位大侠真是充满了好奇和景仰。

    “有张凡搞过的那个唐颜,我也不知道他俩谁先搞的。张凡老说跟他是第一次。钱亦翔说就在团委学生会办公室里,门一关帘一拉,就在桌子上办了。说她叫声可大了。还有几个预科的,都是在南钟镇农民的房子里,10块钱一晚上。那会儿女生可真够傻逼的。

    “我操,佩服佩服。张凡那会儿还跟拣了金元宝似的。”我想起当时他神情严肃地对全宿舍说,以后再有女生打电话问我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我现在可是公众人物了。公众人物,啊哈哈哈!

    “钱亦翔还说等圣诞节请我们喝完酒再走,结果十二月十几号就走了。到门口他还说二冬呀,你够意思,我结婚时你一定要来喝喜酒,后来就音信全无,我才发现连他个电话号码都没有。完了就有好多女生打电话来找他还钱,有个家里挺困难的,让他卷了300多块钱,在电话里哇哇哭,都不想活了。后来有人在南大街中国城见着他了,找人狠狠叠了他一顿。听说他在那儿做鸭呢。”

    “嗯,这个有前途的职业适合他,怎么没打死他!”我翻了几个身,心想这群学生中的骨干力量,人才,果然是人才。哈!哈!哈!哈!我们的学生会,全校最能装的人皆汇聚于此,每天在说着什么“你尽快写个可行性报告送过来,我们再研究。”啊--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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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张凡的功夫一定比钱亦翔好(不愧是练过散打的),因为张凡的宿舍性夜话还在继续:

    “昨晚上在调频台办公室,沙发一打,空调一开,就唐颜我俩,梅开三度……”张凡正眉飞色舞。

    我们瞪眼躺着听着,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我想起我和女友第一次的激情,那是7月11号,高考后的第三天。极度紧张之后的放松令我们心底突然一片空洞,无所适从。我追随着欲望,我跟着她的引导,我抚着她纤细的腰肢成为男人。

    张凡还为唐颜画了幅画像挂在墙上(他还真是个全才),他总说他俩上街总是她给他花钱,她肯定不是为他的职位而是真喜欢他的人。

    一个月后唐颜不辞而别回了兰州,后来来信说她在兰州一家电视台当主持人。张凡愤愤地说不定跟几个领导上床才当上的。又过了很久,唐颜来电话张凡不在,是我接的。她说,“你能理解我吗?”我说能。她说还有人能理解她真好,她又说你觉得我是个放荡的女人吗?我说不是。她很欣慰地挂断了电话,从此再没音信,连墙上的画像也不知何时就消失了。

    也许他们真的真心相爱过,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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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象一直也没说我们的课堂,是该说说,是该说说。毕竟有好多人也管我们叫大学生嘛,虽然我们一听这话就低垂下眼皮。

    我们换老师像换内裤一样频繁,但我确实遇到过几位绝对不敢称其为内裤的,崔良就是其一。虽然综技课他该讲英语,但我喜欢他一改汉语就滔滔不绝。他说欧洲建筑走出了哥特的狭窄和黑暗才迎来了文艺复兴的温暖阳光,又说第十次听崔健的《一块红布》他终于听出了浓重的酸楚和无望。那时刻我真觉得是坐在梦想中的大学,虽然教室是那么拥挤和破烂。可转眼当崔良被换为内裤级老师时,我的心情你可想而知。

    我们在这里的地位是尴尬而讽刺的。北门甬道边的高墙上有一排大字,边走边念过去是“为国家分忧,为家长解难”。外人见了一定以为进的不是戒毒所也是盲流收容处。学校留校的老少教师跟我们本是同根生,可呵斥我们没戴校徽或染了头发跟车老板呵斥拉粪的驴子没什么两样;连把大门高小毕业的校警都敢作威作福甚至拳脚相加。还是南钟镇上的农民对我们好,每个周末他们都微笑着看我们从校门里涌出来,他们看到的是一群群晃晃悠悠的大面额人民币。

    我还记得大二期末我像逃荒似的离开散花山搬向新的校区,正瞥见主干道上一条黄底红字的巨幅标语——“艰苦两年别南钟,奔赴北院塑新生!”哈哈,哈哈。我下山后再没回去,陕西话下山有出狱的意思,而我不算出狱,只是转狱。

    你看你看我又发牢骚了,“牢骚太盛防肠断”呀。比起《一个都不能少》里的失学儿童我够他妈幸福了,还不知足!

    我回头看了一下,好像我一直在写龌龊。其实回想当时我的心境是相当美好的,我就像个虔诚的基督传教士,虽偶尔也看到可悲而无奈的黑暗,但始终坚信太阳每天都是新的,阳光普照的地方远大于阴暗的角落。我还不断向四周传播福音,在黑夜向大家描绘阳光是如何的灿烂。肖晓就是我的一个主要传播对象,她总是眨着清亮的眼睛静静听着,听我颂扬自己在高中的动人友谊和真挚爱情,每每能把我自己讲个热泪盈眶。我还总说即使被人欺骗一千次一万次,也要相信总有一颗心是热的,总有一滴泪是纯的,总有一份情是真的。而她依然一言不发地听着。我们都以为她的心像她的面容一样透明而幼稚,可不久我发现高考落榜的阴影她久久不能抹去,社会对她的无情把她柔软的心变得渐渐僵硬却脆弱,驿动却冷酷。

    后来,后来有一个晚上在篮球架下我正说得刹不住车,她忽然开口:“你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你根本就不能理解我!”月光在她一如既往清亮的眼中颤动,可嘴角挂着一丝刺骨的冷笑。

    我猛地哽住了,瞬间眼泪已流了满脸。我不停讲述的美丽下面只是一团丝毫无法承重的浓浓云雾,而那一刻我就像迪斯尼无数狂奔的卡通人一样,一脚踏空,跌回起点。

    从此,我再没把生活说得那么所向披靡,蔚为壮观。我完了,我只好龌龊下去。

    现在肖晓说起来就笑我当时的无聊,说我那会儿说的十句有八句她都听不懂,就像我当时写的文章。哈哈,她为了顾全我的面子肯定听得很辛苦。不愧是知识分子子女,确实有教养,有教养。

    而后我接受了鸟和虫的理论。强者是鸟,弱者是虫,鸟可以轻松地剥夺虫的一切权利,而虫子当然总是比鸟多的。这在道义上是被唾弃的,却正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这就是不可回避也难以改变的现实。而我们毫无疑问地处在社会的最下层,盗版书商可以轻易地欺骗我们,各种考试中心可以轻松地剥削我们,教育产业业主可以肆意地榨取我们。我们是最小的虫,在破茧之前被大量吞食是我们无尽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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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桃种李种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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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计也就是钱亦翔逃之夭夭,张凡与唐颜传为佳话之时,季风文学通讯社开始招人了。告示上写的有编辑部、外联部、宣传部和记者团。从小写检查和情书苦练出的文才把我推向编辑部,我还赶写了篇稿子《新生儿》。

    走到摇篮楼一楼(此楼上因有马肖瑞歪歪扭扭的五个烫金大字“翻译的摇篮”而得名),黑洞洞的走廊上一个皮肤黑黑的大二学姐让我登记排号。早有几个人在等着,那学姐告诉我们这个社团成立不到半年,但组织和领导多有不力,希望新人来了能好一些。她说话真够酷的,令我对97级肃然起敬。

    我觉得左边那个大鼻子真眼熟,身材不高,一身中山装加直竖竖的板寸相当有派。哦?不就是竞选时坐我前头那个评委吗?!他往这边踱了两步,我问了句,“你是97级学生会的吧,文学社也归你们管?”

    他一怔,打量我一下,“我是大一的,来考编辑。你是不是上次演讲把我当评委了?”

    “你不是?!”

    “当然不是,那会儿大二的还没开学呢。我们班主任就是管学生会的王杰,他急着招人就把我们拉过去冒充大二的评委。其实要谁都是他一句话,根本用不着什么评委。”

    我跟他相视一笑,我现在听说学生会什么稀罕事都不吃惊了。

    那位很酷的学姐喊“彭肃!”,大鼻子转身进去了。我又把目光转向一个满眼忧郁的女孩,心想这位肯定能选上,怎么看都像林黛玉呀。

    彭肃出来了,满脸自信昂首而去。下一个就是我。

    推门一看前排坐着仨考官,两女夹着一男。那男生青胡子碴铺满下巴,头发微卷,穿件军绿半袖 T恤。我抛开右边那位美女而很注意他,觉得他像是刚从沙漠里孤身走出来的。

    他说你好,我说你好。

    “你是哪里人?”

    “河北承德。”

    “你遇到陌生人或到了新环境怎么去适应?”

    “哦,我适应新生事物的能力还算强,比如从老式的蹲厕到习惯现在的马桶。”有人笑了。

    “形容一下校门口的喷泉吧。”

    “它是这学校惟一可以拍照的地方,是这惨灰色的校园里惟一有色彩的地方。它使招生广告更具欺骗性。”有人笑得很厉害。

    沙漠人向我一点头,“好了,留下你的稿子回去等消息吧。”

    我把《新生儿》放到桌上,瞥见他在我的名字前打了个勾。他就是王宇,大我一岁,当时是编辑部部长。后来我问过他选人的标准是什么,他说稿子压根就不用看,从身体语言看素质,从交谈看创造力,更重要的是合作精神。

    第三天贴榜,我名列第三,前面是彭肃和一个叫宋颖的。榜上有名的感觉真好。

    不久,《新生儿》在院报《西联之光》上变成了铅字,稿费18。5元。当时用的是真名,后来改用笔名骆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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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开全社的大会,我东看西看也没见美女,为什么喜好文学的女孩都……唉,当然男的比我长得还困难的也不少。这不,一个典型的陕西农民走上台来,西服袖口挂着商标,裤子肥得像马戏团的小丑,张嘴就是标准陕西普通话:

    “现在大会就正式开始了噢,我是季风文通社社长,我叫赵峰。”

    啊?!他是社长?这水准也能当上社长?!

    这时迟到的王宇背个大登山包推门进来,看前排没座了就靠在窗边暖气上,用余光看着这位黄土坡上走来的社长同志。

    “热烈欢迎98级的新同学加入我们季风文通社这个大家庭,”他又低头看了眼台词,“今天光临我们迎新大会的领导有学院宣传部部长李义举老师——”

    一片掌声中一个穿绿色马裤呢的老头转身向我们龇牙点头,茶色玻璃眼镜遮了小半张脸,然后是他手下的几位当差,最后是摇篮楼打更的号称酷爱文学的白毛老头儿高奉君。

    然后是他们轮流讲话
    会议结束后王宇才把彭肃我们几个编辑叫到楼梯口,不出所料那位林妹妹果然就是宋颖。王宇一开口就把我们镇住了:

    “这里头挺黑暗的,那赵峰是个土二球,不过他是文学社主要发起者,所以当了社长。李义举是只老狐狸,你们多提防,别让人拿你们当卒子使。”

    我们几个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王宇反而笑了:

    “你们也甭害怕,凡事有我顶着。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记住没有?”

    我一下就服了他了,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爸就没这么信任过谁。宋颖还是那样一脸冰凉,让我想起我的情圣师哥形容他最向往的那种冷美女。我只好跟彭肃聊了起来。他是湖北人,高考够大专线但嫌专业没劲就和小女朋友一起到这儿来了。来了就后悔了,他媳妇天天不是劝他回家补习就是想转到西安外院上自考。正说着他那小媳妇跑过来把他叫走了。我一点儿也没看出那小山丫头居然是他们当地首富的独生女。唉,眼力还得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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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开会的时候就开始编辑《西联之光》上归学生办的《季风专版》了。说是归我们办,其实还是归李义举他们管着,他们也不说不许写爱情,不许提意见,可当你把此类稿件交上去后必然石沉大海,而被高奉君等人的拍马奇文取而代之,特此节选一段(实在不过是九牛一毛),以飨读者:

    <叙事诗>    于祖豪之歌    (陕北民歌风)

    中国的改革起浪涛,长江大河齐咆哮。
    五湖四海传奇闻,西联是最热的热话门。 

    秦岭高峰飘红旗,万人称颂于祖豪。
    阳春三月春雷响,于祖豪的业绩人景仰。 

    条条道路通长安,于祖豪的道路长又宽。
    高考是座独木桥,于祖豪开辟康庄道。 

    西联是座大熔炉,落榜生这里求出路。
    专业、技能双管管下,教育战线开奇葩。 

    桃李不言自成蹊,五湖四海望西联。
    涓涓细流归大海,莘莘学子西联来。 

    天下的英雄俊杰万万千,于祖豪睿智看得远。
    西联的设施现代化,稻田、哈佛也惊诧。 

(够了吗?……还没吐?!佩服佩服,再来一段——) 

    于祖豪长就钢筋铁骨,撞倒南墙不回头,
    当和尚要把钟敲响,于祖豪的钟声最洪亮。 

    唐僧取经过了七十七个洞,他在改革开放中露峥嵘。
    柴堆堆上落火大火烧,西联一下子办红了。 

    长安大地彩霞飞,人们争先恐后来西联。
    心里焦急眼望穿,都想到西联看一看。 

    南北美洲欧罗巴,西联的学子普天下。
    老人青年学生娃,省长书记都来啦! 

    于祖豪说话最动人,哲人的语言圣贤的心。
    于祖豪的心胸最坦荡,西联大旗他来扛。 

    中外客人来西联,慕名拜访于祖豪。
    中央首长更把西联爱,又是题词又喝彩。 

    马肖瑞的题字最灿烂:西联是翻译的大摇篮。
    省长挥笔把辞题:龙飞凤舞赞祖豪。 

(够了吧……再写我都受不了啦……我呕——)

    其实这也不能怪老李他们,报纸每期都要经我们金口玉言的于院长审定,而后由千万西联学子用信封邮回家中,飞向祖国的大江南北。如此扑天盖地的广告效应哪容得我们这些已经穿上绳的蚂蚱有半点呼声。后来发展到家长宁可信报纸也不信自己亲生儿女的境界,可见媒体的力量。所以编辑们也学乖了,全写人生感悟之类的狗屁(甚至后来还形成了有西联特色的狗屁),再不做那费力不讨好之事。而这一切外人是不理解的,所以我们的名字同报纸一起沦为同学们垫箱子擦桌子的必备佳品,很少有谁瞥上一眼。得到的最高评价就是——“西联之光报,常备重要哦”。

    很多编辑交了辞职信,我也常觉得味同嚼蜡,还要挨骂,但还是坚持着。后来王宇从外联部调来个新编辑宋菲,是宋颖的好朋友。她个子比宋颖还高一点,能有一米七了吧。两人正好成反比,宋菲象北方女孩,成熟而热情,眼神狡诘,一看就是很谈过几次恋爱的。王宇更是把她形容为风尘女子。不过我确实觉得她的文章干净利落,比宋颖写得好,虽然王宇一直都不同意。

    其实我当时就瞄上她了,我就这么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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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头一次开编辑会散会时宋颖把一盘张学友的《雪狼湖》递给王宇,我就发现俩人眼神不对,不过当时也没多想。

    一个月后我第一次到王宇在西安的小屋去住,这是他一个表姐的房子,经常空着,他每到周末就来住两天。开着音响躺在床上,看王宇棱角分明的脸在烟头下忽明忽暗。他忽然说起了和宋颖的事,我说我早看出来了。

    “啥时候?”他这才看出我在这方面是个老手,说实话他在感情方面也真够迟钝的。

    “就是那次开完会,她把一盘磁带放你包里了,是不?”

    “那你咋就看出来了呢?”

    “嗨,整个会上你两眼除了看地就是往她那个方向看,傻子才看不出来呢。”我当时真没想到这是他第一次的恋爱,可没过一会儿我就信了。

    “是吗。”他呵呵笑了两声,又长吐了口烟,“但你肯定不知道那天我们是刚从华山回来,就我们俩和我的两个朋友。那次招聘之后我俩聊得很投机,我说周末一起到华山玩吧,她当时就答应了。你能想象吗,刚认识两天她就能那么信任我,一个那么内向的女孩儿独自从浙江到西安。我相信这世界上有一见钟情,你信不?”

    “啊,我呀。应该信吧。”虽然跟他已经混得很铁了,可我还是不太适应他的说话方式,语速太快,神情又过于严肃,总让人感到缺氧似的压力。我估计也就我还挺得住。

    “到华山没看到日出,云彩多。不过我发现她简直就是我以前的翻版。我小时侯经常孤独地待在黑暗里,那时我家生活很困难,我爸工作忙,我妈又得了胃癌,我经常挨饿还要到医院照顾我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我已经习惯了孤独。我那时就跟她一样自闭,骄傲而又自卑,自尊心太强从不肯轻易向别人敞开自己。可在华山上她跟我说了好多,而她又总能知道我下面的话,并且经常替我说出来。你有过那种感觉吗?我觉得我们太像了,我能理解她。我第一次高考因为太自负而落榜,第二次又因为太自卑和紧张而落榜。回来的车上她躺在我腿上睡着了,我把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抚摩着她的头发……”

    他突然爬起来扭开灯,不知从哪儿掏出本相册打开给我看。都是他们在华山照的,他指着一张他和宋颖躺在大石头上拼成一个“V”字的照片,边指边说要拿这张参加摄影比赛,幸福得简直像个吃饱了冰激凌的孩子。这是他23岁的初恋,就像沉寂多年的火山一朝喷发了。

    信任一个人,爱上一个人,捧出尘封多年的心灵,到底需要多少勇气?可正是他们让我相信这世界上,确有爱情。

    他接着说高考不仅考验的是一个人的知识,更是一个人的特质,比如我们都是不适合高考的人,所以再怎么努力也很难成功。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们没有能力,没有未来。

    他执意让我选一张华山风景照,我挑了一张俯视悬崖的,我说这像是鹰的视角。他在背面写了几个字递给我:“山鹰的家——翼洁赠”

    小说写到这儿的时候我学业不保了,我为那位把连载网址告知校方的入党积极分子感到寒心,更对自己感到了失望。我痛苦地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彻底的无产者,当暴力机器隆隆碾来的一刻我逃了,将连载网址转移了,而不是毫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向这群轻易可以毁我前程的臭人大喊一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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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桃种李种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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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接近了西安的冬天,它比我家的冬天温暖的多,天上飘雪的时候地上还能看见绿草。我顺着主干道往下晃,正看见陈馨跟陶宇二号(就是那位长得酷似她梦中情人的机房老师)有说有笑地走上来,从我身边走过都没看着我。我不太惊奇,早就听她说过了,那老师叫吴辉,上了几堂微实课就熟了。那阵子任课老师或教工与女学生的花边新闻此伏彼起,甚至校警和食堂做饭的大师傅都搀和进来了。我只有干瞪眼冒汗的份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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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提前毕业的(就是不打算再上大四而在大三毕业)洪广回宿舍探亲,我们倚靠在一起又聊起了师生恋的事儿,洪广边翻看我的小说边说:

    “你真的开始写了!我高二时就想写一本,但一直没动。咱学校的事拿一两件就够写一本的。哎,你素材还不太够吧,我再给你说俩。那时我们一个口语老师,是个干导游的吧?”洪广扭头问刚从球场回来的付杰。

    “啊,谁?就那个个儿不高染了个黄毛的那个?后来还骑摩托来上课,姓焦吧。”付杰浑身发光,因为他长又黑又壮,我们给他个外号叫“黑势力”。

    “对,姓焦,性交,哈哈!”洪广使劲乐了一阵儿,“他泡了我们班一个青海的,沈娟你认识吗?”

    “不认识,长得漂亮不?”我问。

    “废话!不漂亮我能这么气愤吗?!”我们都乐了。

    “后来他们租了个房子同居,就在外院对面。后来女孩儿退学了。”

    “那她是自愿的不?”付杰又插进来。

    “废话!不自愿那叫强奸。可是那姓焦的还同时找其他的,先开始是我兄弟的媳妇,我还偷着乐呢,后来居然要泡我媳妇!靠——”我们乐得前仰后合。

    王鹏从上铺探出头来,“噢,我想起来了,那会儿那老师常到我们男生宿舍来住,问我们哪个女生好看然后他就去钓。”

    “贼(陕西话,约等于操)!那不就是只淫虫吗。”我瞪大眼睛。

    “是吊睛白额淫虫。”哈哈哈,付杰真他妈能扯。

    王鹏又接着说不光是他,常干这事的还有教大语的方利君,南区的孙光。

    “还有学历部的一个班主任,脸上长着一撮黑毛,小矮个。”付杰继续补充。

    “一撮毛呀,我知道。把他们班一女生肚子搞大了,这事在女生里都传遍了。再跟你说个逗乐的,上次我们宿舍拿个红外线望远镜想到女生楼后偷窥,结果到了操场三望两望正望见俩人躲在最黑的小足球门那边,女的伸开双手伏在球网上,另一个背对我们正抱着啃,可他一转头我们才看出来,他也是个女的!!”洪广一脸兴奋。

    “我一直以为她们的同性恋只是精神上的呢。”我低头沉思,最难写的就是同性恋。

    “肉体上的抚慰也是必要的嘛。”洪广看过王家卫的《春光乍泄》。在这里呆得久了,除了自负的傻瓜以外谁都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丝毫没有变态。

    我又想起第一次到常家村去,那里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南钟镇的小中巴经过村口总要再高喊两句“西联的!西联的走了!”。那里住着外院和师大的自考生,还有我们的同居同志,男男女女,老师和学生,有妇之夫和无知少女;那里二三十米就有一家性用品店,名称隐晦图片暴露的海报一层接一层,私人诊所门口的牌子上都有主营人流药流这一项,真是一条龙服务。走在狭窄的过道里你似乎总能嗅到欲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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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想家,可寒假我还是自然而然地回了家,家里有我那帮技校毕业的工人兄弟,跟他们在一块我总是才喝一点儿就醉得不行了。

    那次我没跟肖晓一起走,你知道我那次没考期末试就奔回去看女友了。可我忘记了那个寒假我们有没有做爱,有没有来着?我只记得我送她一个小玻璃房子,一摇晃就有漫天的雪花飘下来……

31

    我和肖晓一起返回了学校。寒冷的北方令人清醒,而一进西安我又堕入一片温润的浑浊。

    王宇打电话叫我去开会,我和宋菲到的早,就坐在后排开聊:

    “你跟宋颖真跟亲姐妹似的,就是长得不像。她是婉约派的,你是豪放派的。”

    “讨厌。军训时我俩就是一班,中间休息的时候我觉得她蛮可爱的就过去打招呼,没想到居然是浙江老乡,再一介绍我们还都姓宋,当时激动得就差拥抱了。后来我俩一直在一块儿,但她不太爱说话,我对她也了解不多。不过最近她说跟王宇在一起总觉得压力很大,越来越没感觉了。”

    “那王宇可惨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就怕女人说没感觉。

    “哎,你女朋友怎么样了,今年有把握吗?”

    “啊,还好还好。应该能考上吧。”我嘟囔着,“你呢?”她男朋友在浙江当兵,是她高中同学。这种两地隔离的爱情常使她疲惫不堪,于是我俩同命相怜经常打电话聊上个把小时。

    宋菲沉默了一下说:“春节他们也没假,不过他到车站接的我,在杭州玩了一天。”

    王宇和宋颖他们都来了,王宇早就打算我们自己出一份报纸,他已经在校领导间跑了很久,现在他开始付诸实施了: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没钱。院长不肯提供这笔钱,其实每期两三千张,成本不会超过500块钱。所以我们得去拉广告。但稿子和报纸定位更重要,咱们一起商量商量吧。”王宇还是说话像机关枪,充满激情,但我发觉他和宋颖之间好像不大对劲。

    “先把稿子选出来,再定栏目吧。”彭肃表情严肃。

    “冯刚,你和宋菲这周去西安跑跑广告,就去那些大商家,肯德基、中汇百货什么的。我已经做好了计划书,但还差一项市场调研。宋菲宋颖你俩到女生宿舍了解一下这几个化妆品品牌的占有率吧。”王宇把一张表递给宋菲,上面有小护士、雅芳什么的。这应该是宋菲的强项,听说她在宿舍推销过化妆品。

    散会后我和王宇往宿舍走,我忍不住问他:

    “你跟宋颖怎么回事?”

    “唉,可能是我太忙了吧。我总觉得她应该能理解我不是个很浪漫的人,也能支持我的实干。可她还是年纪小又像我一样没经验,或者是我们两地的文化差异太大。我觉得她的自闭好不容易快被我打开了,可又快要关上了。”我看得出他的痛苦。他到宿舍门口告诉我,昨晚他哭了。

    周末我和宋菲去跑广告,王宇说宋菲的调研表做得很不错。和她在西安东大街逛了一天,心情虽好可无功而返。他们大都听说过我们学校,从报纸电视上,但没人认为我们中的大群富家子弟周末下山的疯狂采购跟他们的经济效益有什么直接联系。回来见王宇我俩觉得很不好意思,王宇却说这在他意料之中,可彭肃满脸的失望。

32

    没搞到钱但我们还是努力把报纸的清样做了出来,定位中规中矩,全是比较传统的作品,我们的习作也是纯净如娃哈哈。出清样的那个晚自习,王宇把我叫到操场上。他先说在土坡院部等了于院长三个多小时就为跟他谈上十分钟,而那老头儿显然对此没什么兴趣。然后王宇的眼睛突然暗淡了:

    “我刚让宋菲给宋颖送去封信,约她今晚下自习在篮球场见。我一个礼拜没见她了,我打电话她也是冷冰冰的。我信上说如果你觉得我们还能继续就来赴约吧,不管来不来我都会在这儿等到黎明。”

    我们走到单杠边,王宇说着宋颖冷冷的外表下有颗多么柔软敏感的心,说她水汪汪的眼睛总安静地注视着什么,听到新鲜事时会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小跳一下。他站到了篮球场上,看着冷冷的星星说:

    “我来做个祈祷吧。我妈上次做完手术还没脱离危险期,我跪在医院走廊的地上跪了一夜,早上我妈就醒过来了。那年我才12岁。后来我就相信真诚可以感动上天。”

    说完,他跪下了。跪在了球场的水泥地上,跪在了初春冷冷的晚风中,对着那轮低垂的月亮。我不觉也跪在了他的后边,双手交叉,低头默念。我为他祈祷,也为我自己。我看见他结实的臂膀在瑟瑟颤抖,我听见自己的脑际回荡着这些纯洁的名字,我在燃起希望之前,已然绝望。

    几个下自习的人从场边走过,先是望着我俩嘀咕两句,然后嘻嘻哈哈地走过去了。

    王宇慢慢站起来,让我先回去。我走到主干道上回头看他一眼,他背对着我,孤零零的。

    第二天我见了王宇,宋颖最终也没有去,上天也解决不了感情问题。他一直等到凌晨四点,他说他想通了很多事情,虽然喜欢宋颖但他知道她不会是个合适的妻子。因为王宇不会是个经常守在家中的人,家对他将是港湾而不是终点。

    而我也知道,上苍不再为真诚打动;我们,过去不知过去,现在失去现在,未来依然未来。
33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我发现陈馨的衣着也起了质的变化。政经课上她穿着牛筋裤、紧身毛衫坐在了我旁边。原来她身材相当不错,只是过去被宽松土气的衣服埋没了。她散开了她的马尾辫,剪成了正流行的长碎发;她的眼睛也是顾盼生辉,似有泉水流过。恋爱中的女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呦。

    “哎,我那天上机时仔细看了看陶宇二号,相当帅嘛!”

    “呵呵,别叫陶宇二号了,人家叫吴辉。”

    “呦呦呵,我知道。”

    “讨厌。你这次考计算机二级不?你要考我叫他帮你过。”

    “算了吧,让我抄书我都找不着地方。Windows98都快过时了,咱们还考DOS呢,真他妈扯蛋!对了,你俩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讲噢。”

    “嗨,不讲不讲。”我又被她的南方口音传染了。

    “昨晚在河堤我把初吻给他了。”陈馨小脸绯红。

    “噢?啥感觉呀?”我有点流氓成性,幸亏是兄妹之间。

    “恩,怎么说呢,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蛮好的。”

    “哈哈。喂,昨天看五区那儿贴处分把大姐开除了,说她偷东西,怎么回事呀!?”

    “你还不知道?反正人都走了也不怕你知道了。她偷了谭玉的存折,取了500多块钱。我们查来查去只有大姐那天单独在宿舍呆过。后来保卫处把她叫去审问,半夜了才让两个女校警给架回来,说她已经承认了。晚上大姐一直哭,求我们替她去说情,看看能不能不开除她。我们就陪她去找管这事的一个姓刘的副处长,可他非要开除她,还一定要贴出来。大姐气急了扭头回来就收拾东西,临走时只求我们别让她家人知道这事儿,也别让她当兵的男朋友知道,然后就不知到哪儿去了。”

    “真看不出来,大姐挺仗义的,不像那种人呀。”我一阵发懵。

    后来半年也没有大姐的消息,直到有天听说那个刘处长在未县嫖娼挨抓了。不知是他开除的人太多了,还是夜总会里灯光太昏暗了,反正直到警察踢开门那一刻也没认出那个妓女就是大姐。

    我能想象到那一幕,大姐赤裸地站在墙角,冷笑着和这位刘处长一起戴上寒光闪闪的手铐。大姐报仇了,大姐又失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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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桃种李种春风
34

    周末的晚上,刚一熄灯宋菲的电话来了,于是又是一阵长聊。她说今天在电话里和男友吵架了,我说你们真奢侈,还用长途电话吵架;她说她男友总故意气她好几次都把她气哭了,我说那也比我这接不到电话的强。我又说明天出去玩吧,去未县找个小酒馆喝一顿,她说好呀。

35

    早晨我和宋菲坐车下山,本想到韦镇结果糊里糊涂在杜镇下了车,逛吧,哪儿都一样。宋菲今天化了妆,穿黑色短皮衣、黑色高筒羊毛袜、黑色面包鞋,走在这样的镇子里很是扎眼。我穿一身运动服走在旁边,被四处投来的目光照得浑身别扭,我就一直跟宋菲说话:

    “我就是想找一个又小又旧,满屋油渍的酒馆,最好老板再是个老头儿,那才有喝酒的感觉咧。可在西安市里肯定找不着。”

    “那我们慢慢找吧。”宋菲的香水味扑鼻而来,说实话我真不太适应,可“女为悦己者容”,我又不好说什么。

    小小的镇子不一会儿就逛了个遍,本以为在这儿找那么个小酒馆应该很容易,可我们失望了。又逛了一圈儿最后走进了一家大盘鸡店,店面倒是不大,可桌子干净,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我俩要了大盘鸡和宝鸡啤酒。

    给宋菲倒一杯,我自己倒一杯。她用细长的手指转动着金黄色的啤酒圆柱体,“今天这种逛街蛮好玩的。”

    我喝一口啤酒,觉得今天喝不了多少,我肯定没有宋菲的酒量大,“我喜欢在全是陌生人的地方遛跶,因为没人认识我,我也不担心碰见熟人还得微笑打招呼。”

    “呵呵,也对。哎,你还记得上次老于开大会说的那个女学霸不?就是96预科升上来的那个。”

    “啊,不是老于头儿说她把一个女孩打伤了,已经开除了吗?”

    “上个月开除的,可昨天大摇大摆地又回来了,听说她认识学生处的头头,塞了点儿钱处分就变成留校查看了,半年后就吊销了。你可能不知道,打的就是我们寝室的一个女孩,她神经失常了,没几天就退学了。”宋菲一脸怒气。

    “到底怎么回事?”我很震惊,这学校人多了什么鸟都有。

    “从头说吧。那女的叫曹丽,长得不丑但人可脏了,不爱洗澡,听说夏天也只是露哪儿才洗哪儿。她就正住我们楼下,有几次跑上来说我们挂的衣服滴水把她们刚晾干的衣服都淋湿了,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可有一次她们居然伸一根杆子上来想打掉我们的衣服,正被孙怡看见了,打开窗户就冲下骂了一句。拿杆子的就是曹丽,于是一堆脏话传上来,都是你们男生才骂得出口的那些。我们全寝室都冲过去帮孙怡,那叫热闹呀,河南腔、陕西腔、兰州话都出来了,骂得真是痛快!”宋菲越说声越大。

    “可最后倒霉的还是那个孙怡吧。”

    宋菲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来:“那个周末孙怡自己在寝室,她晾的衣服被风吹掉了,正掉到曹丽她们屋的窗台上,她就下去要。曹丽开门一看是她,一把抓进去就关了门。其他几个预科女生一拥而上把她捆在了两个铁床之间。曹丽扑上来把她衣服扒光了,孙怡一喊她就打她一个耳光。接着曹丽点根烟坐下,伸出脚让孙怡舔她的袜子,孙怡不肯她就拿烟头烫孙怡的胸部……然后她又脱下袜子叫孙怡含她脚趾头。到下午时孙怡已经被折磨得昏迷了,曹丽竟然用一把铁丝捅进了她下面……孙怡到了傍晚才哭喊着逃回来,下身都是血,精神已经崩溃了……”宋菲死死抓住空空的塑料杯,全身颤抖着。

    我赶忙给宋菲倒满了啤酒,自己也狠狠地喝下了一杯。我们才喝了四瓶就晕了,走出酒馆去坐车,晚风一吹我直打冷战,我知道我的眼里一定又布满了血丝。车上当然都是我们的同学,宋菲靠在我肩上,随着汽车的颠簸而颠簸。

    在南钟镇下了车,月亮已经爬上来了。我们没进学校,拐到了去河边的路上。在一个果园紧锁的木门边我们并肩站着,看灰色的云彩在丝丝点点的光芒间游走。我轻轻搂住她的腰,我凑近她的嘴唇,她闪躲了一下,我触到她紧促的呼吸后吻到了那两片茫然无措的唇……

    我们沿着另一边的桥走回去,宋菲忽然在后边问:“我们还是朋友吧。”

    我迟疑了一下,“是呀,当然是。”我瞬间看到了她风尘后面的纯洁,The purity over rot。

    宋菲紧走两步跟上来,微笑着和我并排走进了南门。

36

    我终于写到了最难写的部分,我和肖晓的事。此时肖晓就坐在我身边,我踌躇着努力接近自己,割开自己;努力保持客观,呈示真相。可这真难呀!我把它说出来本身就是对肖晓莫大的伤害,我们都知道有些实话是不能实说的。这时肖晓递过来一张纸条——

    坐家同志开始写小说了:

    第一步,把单放机从黑套子里拿出来,打开卷着的耳机线,把耳机放在耳朵里。打开单放的锁,装进一盘磁带,按下play键开始听歌。

    第二步,从书包里掏出本子,翻到刚写完的一章,左手放在书包上支着头,右手拿着笔,把笔帽打开,再盖上。打开,再盖上……如此重复。

    第三步,因蚊子太多,坐家同志不得不赶走前来看小说的蚊子。

    第四步,坐家同志终于拿掉了笔帽,抠了抠鼻孔,沉思片刻之后奋笔疾书,一会儿又停下来,看看,再接着写。

    注:坐家同志写小说时最喜欢听着摇滚晃着腿写,这叫灵感。

    呵呵,肖晓是一面镜子,总让我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卑劣,无处遁形。我豁出去了,那就对着冷酷的刀锋——来吧!

37

    张凡站在宿舍中间的地上,对我也对着大伙儿说:

    “今天下午肖晓给我一个条子,说她喜欢我。”

    我们当时头就大了,张凡正追银川的李丽娜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大国先开了口。

    “我要知道还问你,我不想伤害人家小姑娘。”张凡是喜欢肖晓的,这种感情甚至超过前几任女友,但他一直控制自己只把肖晓当妹。

    张凡又接着说:“从我跟唐颜刚散那会儿我就觉出来了,我一直装着不知道,上礼拜我俩从兴庆公园一直逛到师大,太晚了都没回学校的车了,只好找了家旅馆住。我俩各躺一个床,都累得不行聊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我可啥也没干噢。到早晨她来掀我被子,幸亏我那天没裸睡,还穿着条内裤。她掀开了被子就来捏我鼻子,你想那我都挺过来了,我觉得我都快成柳下惠了。”

    “反正你俩要是成了你得答应我们绝不能上她,也不能对不起人家。”大国代表全体“舍哥”发言。这全体监督就意味着张凡将为一棵树木放弃整个森林,甚至自由。

    这代价太大了,所以张凡支吾着坐回了床上。

    三天了,张凡没给肖晓打电话,更没一起吃饭。我能体会他的心情,他善良的根在起作用,他也真的不想失去兄妹之情,可看来已经不太可能了。三天里肖晓彻底颓唐下去了,她开始吃安定片才能入睡,我还闻到了她嘴里重重的烟酒气。“舍哥”们一个接一个地去做思想工作,但我知道这都是白搭。办法只有一个,而看上去能实施这办法的也只有我。

    当全宿舍争先恐后对肖晓关爱有加的时候我甚至产生了独占欲。这就像平时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当突然有几个男孩追的时候我马上觉得她魅力陡增而顿生争夺之念。不知别人怎样,反正我就是常对“有夫之妇”感兴趣,够龌龊吧。看来这嫉妒之心绝非女性所独有,或许这跟大抢购是一个道理。所以当我看到肖晓即将落入他人之手,立刻妒火中烧而决定做耶稣救世状挺身而出。

    先声明我还是有原则的:不和兄弟同时追一个,兄弟的媳妇绝不追,兄弟追我媳妇绝不管。此次行动显然不违背上述三项基本原则,于是我把家中的女友抛于脑后开始施展浑身解数。
38

    张凡上课不再与肖晓坐在一起,我趁机坐到了肖晓旁边,连续两三天在各种不同的课堂上以笑话调解,以坏话离间,以情话慰籍。这孤独失落中的小女孩怎禁得住如此诱惑,最后肖晓说我现在说话比以前有意思多了,握她手的方式也不同了,只是大哥哥的感觉还在。于是周末我又带她到校外西山的山谷里去,外面的空气自由清新,我们坐在树底下直聊到日头落下去,月亮升上来。对着快圆的月亮我唱着《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时时仰望天等待春风吹拂,但是季节不曾为我赶路,我很有耐心不与命运追逐……”

    肖晓坐在我腿上静静听着,然后唱起了范晓萱的《晚安》,当她唱到“晚安”,我转过她的头凑上我的唇,一个长久的吻,我用舌头引导她启开齿缝,她生疏地迎合着我,她的眼睛一直睁着,我能感到那茫然的目光。我离开她的嘴唇说出了“我爱你”,声音微弱得我自己都听得模糊。

    我们手拉手往回走,肖晓抬头看我一眼,说:

    “没想到最后把初吻给了冯刚这个大个子。”

    我笑着说:“后悔了吧,后悔刚才干嘛不躲。”

    “我只知道你要亲我,就让你亲了。”

    我一把把她柔弱的身子紧紧抱住,埋下头去贴着她的发,我心里一阵阵发酸,想哭,可流不出泪来。

    第二天再来这山沟我已经从大哥彻底化作了情人,我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至少肖晓答应我不再抽烟喝酒,睡觉也不用吃安定了。我认为我做了件大好事,其实事实证明肖晓是才出虎穴,又进狼窝。

    宿舍其他兄弟见大局已定也都不再干涉,和肖晓的关系也日趋疏远。张凡说“对她你也下得了手?!”,大国说“你就是有点饥不择食你承认不?”,我嘴上不说,我心里想他形容得真贴切。

    不久张凡跟那位给他织围巾的女孩又道了拜拜,我和宋菲的关系也永远地停在了暧昧的位置上。

39

    忘了那是5月几号了,几颗导弹扔进了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这事就像导弹在校园炸开了花,我们积蓄已久的愤怒借机爆发了。

    我们住的北五宿舍和大二住的北六正对着,晚上我们正听着关于轰炸的广播报道,不知北六哪个屋摔响了第一个酒瓶,于是暴动开始了。我和张凡从床上爬起来往外看,只见各宿舍高呼着“暴动啦!暴动啦!”正把一切能出声的东西都砸向窗外,簸箕、易拉罐、饭盒响成一片。张凡抄起一个板凳就扔了出去,大喊着:“打倒美国佬!”,对面马上传来了“克林顿,滚回莱温斯基的被窝里去吧!”。走廊里开始有人放炮仗,有人扯着嗓子喊,“克林顿我贼你妈!”,隔壁宿舍把音箱立到窗台上,窦唯在里面高唱着:“你别去糟蹋,他们的家;你别去枪杀,那些无知的娃娃!”

    住在北门口的彭肃他们比我们闹得还凶,他们三栋楼的人都跑到阳台上,齐唱国际歌:“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他们把床单被罩扯开,用墨汁写上“反对霸权,打倒美国!”、“强奸莱温斯基,轮奸希拉里!”,从楼上直垂下来。彭肃宿舍的两个东北小伙用棍子敲打着水桶,尖声叫骂。这时看守北门的两个校警冲上来,二话不说抡头就打,一小伙当时就被打昏在地。男生们大骂着“操你妈!”一拥而上,将俩校警放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真他妈解恨!两个校警连滚带爬逃了出去,大伙儿唱得更起劲了。

    可一会儿功夫,学生处孙宏宝带着一群校警冲进来了,凡是在阳台上的见一个抓一个,一下子抓走了二十多个,其中就有彭肃宿舍的那两个,示威就这样被镇压了。彭肃后来告诉我,抓到校警宿舍以后一个一个地叫进屋里去,有心眼儿的马上上烟递钱就逃过一劫,没准备的进去就是一顿毒打,然后通报开除。第二天白纸黑字的处分贴了一大片,有十个开除了,送钱的那十几个是什么认错态度较好,留校查看,其实根本不记入档案。

    彭肃宿舍的那两位这才大梦方醒赶快到处送礼求人,也就保住了。可彭肃却在那天和媳妇一起交了退学申请,我们都劝他不要走,他在学校小有名气,学习在班上也是数一数二,可他坚决要走,他说这他妈是个扭曲人性的地方,再呆下去早晚要丧失人格或变成心理畸形的。他这么一说我也差点儿就跟他一起转外院了,可王宇拉住了我,他说到哪里都是一个样,你不觉得这学校就是个小社会吗?!

40

    一年后我又在自考考场前碰到了彭肃,我都不敢认了。他一头黄发,眼神黯淡,开口就说想回学校来。原来转外院不久他那个小媳妇就抛下他回湖北补习去了,再没回来。这一年多他日益颓废,自考只过了一门,整天不上课在常家村的房子里打麻将看VCD。我说你当年真不该走,你当时混得多好呀。他笑一笑,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转回来,不知是爱面子还是……不知道。我只记得那个彭肃曾自信满满地从招考编辑的那扇门里走出来,笑一笑,转身离开了。

五月底了,王宇他们要下山了,要搬到学校在西安北郊新买的一块地,叫北院。他是大专部的,还有一年就毕业了。走之前王宇推荐我接替了编辑部部长,他说希望给我们留下一块发挥的空间。他下山那天我们又到镇上吃饺子,他可喜欢吃饺子了。

[ Last edited by 暗淡的狂流 on 2004-12-13 at 15:16 ]
种桃种李种春风
41

    我从没去过基础部小院的口语角,我嫌吵得慌。可今天下了晚自习我和肖晓几番思量还是走进了这个人头攒动的小院子,因为最近学校严打谈恋爱,其他地方都不安全。尤其是河堤旁,当时还没装路灯,一般是三步就是一对,五步就有一双。

    站在小院里跟肖晓练汉语口语,左右看看还真有好几对同志,也都是一对一地站着,只可惜人多眼杂最多只能拉拉手。忽然我看见陈馨和吴辉站在教工楼的拐角里谈得正高兴。我正给肖晓指他们,突然见楼里怒气冲冲地走出个女人,站在吴辉面前没说两句就拽住胳膊往楼里拉,吴辉挣开她的手喊了句什么,那女人一捂脸转身跑回去了。吴辉回头跟陈馨说了句话,也急匆匆跟了进去。小院里太嘈杂了,没几个人注意到这些,陈馨穿着一条鲜黄色的吊带裙,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周末的晚上,都快11点了,陈馨打电话叫我出来: 

    “你能出来一趟吗,我心里乱得很,我想找你聊聊。” 

    我走到女生宿舍区的路口,陈馨贴着墙站着。我俩拐进锅炉房的小院,站到一块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我一直瞒着你们吴辉不是单身,他妻子也是咱学校老师,就是带咱们隔壁班的那个,而且还有个孩子在西安的姥姥家。” 

    “啊?!我天哪。” 

    “他跟他妻子感情早就不好了。我们晚上常到口语角那儿聊天,英语汉语都说,有好几次他妻子从阳台喊他回去。最近他说他妻子像疯了一样,拿她们班的学生当出气筒,好几个学生都转班或者退学了。听说有一天她在侧干道上查水杯(我们不能带水杯上学,说是课桌上摆水杯影响老师讲课情绪),把一个女生的杯子抢过来就扔下河堤了。” 

    “哦,有点印象了。是不是看学生的眼神老是像欠她二百块钱似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个子不高。最倒霉的是昨天晚上,我俩怕她再闹就没去口语角,到了河堤边上,正撞上孙宏宝带人来查搞对象的。他跟孙宏宝一直不和,这下他可抓到把柄了,把我带到学生处非要记我的名字和班级。后来不知怎么吴辉他妻子就闯进来了,哭天喊地大闹了一场,说让学校为她做主,吴辉被搞得狼狈不堪。可我万万没想到最后他选择了牺牲我保全自己,他跟我说分手,我对他那么好呀,我根本没想拆散他家庭,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可最后他说要分手!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老天总要这么对我!啊?为什么呀!为什么呀……”陈馨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眼泪扑簌簌地漫过长长的睫毛。 

    我尴尬地立在那儿,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才好,只是把手放在她肩上,心里祈祷别让孙宏宝撞上。几对散步的从我们身边经过,惊异地转头看着我俩。 

    陈馨的哭声渐渐沙哑下来,她哽咽地擦擦眼泪:“对不起呀,这么晚把你叫出来听我发泄。我心里太乱了,我自己实在承受不了了。” 

    “没事,这没事。行了,你够幸运了,还没吃什么大亏。”我实在没词儿了。 

    陈馨苦笑一下,使劲拉拉我的手说了声谢谢。我把她送回宿舍,宿舍已经熄灯了。只有宣传橱窗那里还是亮堂堂的,我边走边扫了一眼,又是《明光日报》头版头条:“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西联预计今年招生将更加火爆”,《青年报》头版头条:“就业率97%,西联毕业生受青睐”,《陕西导报》头版头条:“于祖豪入选中国xx名人大辞典”、“以于祖豪为原型的大型纪实电视剧《秦风》即将上映”等等。我摇头苦笑。 

    最后一对情侣依依不舍地走过来,女的在橱窗前停下来看于院长的大头照片,男的不耐烦地说:“甭看,又吹牛B呢。”哈哈,我开怀大笑。还有愤怒,就还有希望。 

    周一中午处分通告贴出来了,一大片白纸上全是“xx班xx同学在河堤旁行为不得体,违反了‘十不准’之规定,严重损害了校风校纪,经院领导研究决定,给以劝退处分。”,而且又是一男一女相邻排列,只有陈馨孤零零地排在最后,不过能看出吴辉已经尽力了,因为她只是个记过处分。陈馨的初恋以记过一次而告终结。 

  一群群学生背着书包,拎着饭菜围在通告前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渐渐聚拢,又渐渐散去。
42

    院周六晚上宿舍哥儿几个一合计,还是到农民家看通宵录像。说定了就赶紧去预约,昨天就没订上,小录像厅虽多可没钱下山又很无聊的学生更多。

    钻进镇上的小胡同,找到一家比较熟的,可老板娘今天鬼鬼祟祟的,一问才知道昨晚校警和南钟镇的警察来查了,抓住了好几个学生,还没收了几家的VCD机。跟老板磨了半天他才答应让我们十点半以后从后门进来。大国给了十块钱押金,我们就走到山根底下晃悠,果然今天几家有录像的农民家都大门紧闭,而我们这样的游魂也大量减少了。

    十点半我们摸黑进去,老板千叮咛万嘱咐声音要开小,一有动静赶快从后门跑,我们连连点头然后开始围着两个大纸箱子挑片子。这时又进来一男一女挑了两个片儿就上二楼的小厅去了。我们挑了几个新出的大片,付杰说也不能一晚上都看这个呀,老板给咱拿点儿好片子吧。老板当然心领神会,但支支吾吾地只拿出几张三级片。后来我们催得紧了,他才说新来的两个片儿都让刚才那俩拿上去了,等他们看完就送下来。我们这才进屋坐下,打开瓜子袋边吃边看。

    十二点多了老板才把A片送进来,大国嘟囔着说人家在楼上享受,我们只能在这儿过眼瘾。我说你知足吧,幸亏昨天没订上通宵要不这会儿已经榜上有名了。这哪是什么新片,还是那几张日本的嘛,没意思,我爱看欧美的,人家那才叫身材!半夜门口的狗叫了好几次,把我们吓得够呛。熬到后半夜越来越冷连看毛片也提不起精神了,我们几个抢着两条被子紧靠着眯了一会儿,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拿自来水洗把脸,觉得困劲儿过了。于是打电话叫肖晓出来吃早饭。吃了碗糊辣汤加个饼,肖晓说出去玩吧,我们就又来到西边的山坳,最近知道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号称是情人谷了。听住南区的说,晚上这边儿星星点点的烟头忽明忽灭跟闹狼一样,还说有人白天拿望远镜看见过几对儿在山坡上野合的。我和肖晓转了一圈儿,稍稍隐蔽点儿的地方都被人占了,有几次险些搅了人家的“性”致。无奈我们只好向北边转移,另辟根据地。这里的地形还是典型的陕西塬上塬下式,走过一条直穿塬下的小道忽然发现左手边冒出一大片麦田,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庄稼开着大片大片黄色的花儿,随着风左摇右摆。我转弯踏进庄稼地,麦子已到膝盖了。踩倒一块儿麦子,铺开报纸打开小录音机,我搂着肖晓仰面倒在麦地里。我忽然记起《红高粱》里我爷爷和我奶奶在血色的高梁间野合的镜头,只是太阳还没爬到塬上的天空,旁边的音乐也不是唢呐而是欧美金曲。

    我的手开始习惯性地不老实起来,肖晓在这抚摸下由喘息变成抑制的呻吟,双眼紧闭躲开炽烈的阳光。我的手指已触到她牛仔短裤的钮扣,她生硬地抓住我游移的手向外推,眉头紧皱双颊赤红。我的另一只手探进她宽松的T恤,摘开胸罩的挂钩,肖晓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我吻遍她的脖颈,左手已经拉开她的裤链现出粉红色的内衣,当我触到她的下体,她的头左右翻转呻吟已成克制的尖叫。我轻轻地用手引导她结识自己的欲望,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放进去,别……把手指放进去。”于是我只在外侧徘徊,看她的鼻翼渗出细密的汗珠。

    突然塬上有人大喊一声:“那两个!干嘛呢你们!”我吓得赶紧抬头,见塬上两个人头一闪不见了,我们爬起来收拾东西就要走,已经晚了,三个人在路口截住了我们,一个壮壮的农民小伙儿满脸怒火冲上来就给我一脚,我一个趔趄站住没敢动弹,他大手一指我们踩倒的麦子:“谁让你们踩的,啊?!”。幸好后面一个五十来岁的拦住了他,对我们说:“赶快赔钱吧。”,“多少?”,“给20吧。”我赶紧摸出二十块钱,虽说这些麦子不值这个数,可我觉得这价钱已经够公道了。年长的接过钱带着两人转身走了,那小伙子还怒气冲冲地回头骂了一句,陕西话,没听懂。

    肖晓站在后边惊魂未定满脸通红,我拉起她就往反方向走,走出老远我才说了一句:“权当交了二十块钱占地费了。”然后挤出一脸阿Q的呆笑,肖晓靠在我怀里急促地呼吸着。

43

    本以为赵峰一下山我们的文学社就有起色了,可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96级本科的李英杰。李部长一宣布这个肥肥的四眼是新任社长,我们一阵晕,以前从没见过他,却说也是文通社的创始人之一。腐败的肚子,皮笑肉不笑的假脸,一看就是典型的官僚嘛。果不其然,上任没两天就开始摆谱,装饰办公室,发布规章制度,还夺去了我们编辑部对季风版的最终定稿权。

    有当官的就有捧臭脚的,秘书部部长庄丽很快就出现在了社长助理的角色上。仗几分姿色胡抛几个媚眼再嗲声嗲气酸掉牙地挑逗几句,这李社长立马就挺不住了。几次我去值班,拿钥匙开门拧不动,反锁了。敲门没人理我就使劲砸,这才听见有人走出来,一开门正是庄丽,我往里进她往外出,头发乱得像草窝。李社长满脸堆笑地坐在里面,衬衫最底下的扣子还没来得及系上。我真为这河南姑娘害臊,后来一打听敢情俩人还是老乡,嗨,那我就不说啥了。可没几天李英杰要收回我的办公室钥匙,我没给他,这仇就这么结下了。

    庄丽当然是有企图的,她拿着她自己和宿舍人写的几篇烂稿子来叫我发,我没看一半就倒了牙,嘴上答应着随手扔到了一边。她恼了,转身就到李社长和李部长那里去诉苦,说什么她好歹也是秘书部部长,这么点儿面子都不给。我就不信这个邪,就不给她发。可那期报纸出来时我选的两篇稿子不见了,庄丽的大名赫然在上,我冲到李部长那儿他说人家李社长有定稿权。好,他有定稿权我有不交稿权!我一气之下让全体编辑停止交稿,拒绝开会。

    不久这失去群众基础的领导就撑不住了,李部长把我叫去和李英杰讲和,说什么文人就是分歧多,不容易搞好团结云云。呸!如果他也算文人,我一辈子也不想顶这破头衔。最终结果,恢复了我50%的定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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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桃种李种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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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几天,李社长又出新招,说是他当鞋厂厂长的舅舅愿意为我们梦寐以求的报纸提供赞助,先给头期两千块钱,报纸由李英杰命名为“世纪风”(土二球!)。李部长当然高兴,报纸一出自然又是他宣传业绩上重重的一笔,于是当即下令要我们为李社长组稿,我回去跟编辑们一说,大伙儿都说这下完了,要被人当卒子使了。我突然想起王宇留下的清样,提议大家集资来抢出第一期我们的报纸,我们也叫“世纪风”!于是我拿出二百块,他们又集了三百,开始与李英杰争分夺秒地抢做报纸。

    宣传部管摄影的小杨老师给我介绍了他一个叫郭华的朋友,是跑印刷的业务员。我拿着修改后的清样就下山去找他,本以为他是个大人,一见面原来跟我一般大,骑着辆破得不能再破的车子。一聊才知道他是财经学院上会计自考的,刚毕业但没拿到自考毕业证,已经放弃了。也没脸回家,就天天满西安胡跑。

    他把我带进一家印刷部,谈谈价钱480印3000张。我当时就掏了钱,并说最好后天就能出来,那女经理说尽量吧。出来时郭华说我真没经验,怎么能这么快给钱呢。

    我开始了极端艰苦的两天,白天在打字员旁边监督打稿,晚上就睡在郭华和他伙计合租的房子里,很快就跟这两个山东小伙儿混熟了。第二天晚上我俩一直干到十一点才把稿子全赶出来了,回到小屋见他兄弟坐在床边低头抽烟,一个女孩儿在他旁边使劲哭。见我们回来,两人出去了。过后郭华告诉我小伙儿打工刚挣了两千块钱准备继续上学,结果下午陪女朋友到村后头玩叫俩男的给劫了,小伙儿怕女友吃亏,也没抵抗就乖乖地掏了钱。郭华问他打算怎么办,他摇摇头笑一下,说钱还可以再挣嘛。我顿时觉得他们脏乱的被褥,水桶里泡着的碗筷,煤气灶上最后的三个鸡蛋都摇头苦笑起来。

    第三天报纸迟迟印不出来,我只好打电话告诉编辑们推迟发行时间,他们说都准备好了,可李英杰的报已经运上来了,你要赶快呀。我心急如焚赶紧叫来了王宇,他责怪我为什么事先也不通知他,这下全乱套了。我们在报头加印了一行字——“随本创刊号还有增刊推出”,这下李社长的报成了我们的副刊。

    第四天早上终于等到了报纸,我和王宇提着报纸坐小巴回山上开始和大家一起卖报,李英杰的《世纪风》卖五毛一张,我们也卖五毛。可是我们的报制版仓促印刷粗糙,选的文章也有点儿远离校园,卖到最后只卖出来70块钱。王宇把钱都留给了我,又自己还上了大伙儿凑的那三百元,然后带着200张报匆匆回北院了。当然李社长的报也没卖出多少,因为没人帮他卖。我有幸拜读了李社长的报纸,居然专门有一版是花边新闻:“小燕子赵薇专访”,“张宇和十一郎的情感世界”等等。他的报是和校报一起印的,印刷和纸张都比我们的好,但李部长夸了我们的报而臭批了李英杰。

    没多久李社长就人间蒸发了,听说到XX文化交流公司去了。我当了副社长,主管编辑部。世纪风就这么吹过去了,招99级新人时我把剩下的一千多张报纸都免费赠送了。这场损失可谓惨重的斗争有意义吗?我不知道。当时明知胳膊拧不过大腿也要拧他个局部淤血,哪怕自己当即骨折。现在还有这勇气吗?不敢说喽,不敢说喽。

那位庄小姐又突然对我笑脸相迎起来,只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她还算知趣,没几天就自动消失了。我对女人又有了新的认识,她们一般不懂什么叫忠臣不侍二主,下句就不说了。
45

    肖晓家虽算不上高知家庭,但三代可都算知识分子,我以为她对生理卫生应该无比精通。可那天聊着聊着不对劲了,她居然一直以为夫妻只是躺在一张床上然后精子就自己游动到女子体内去了。天哪!要是这样我们若不退化成鱼类就肯定比金丝猴灭绝得早。可怜呀,全体中国没看过黄色录像的大姑娘。

    我决心对肖晓进行全面性教育,给她建立健康的性观念,虽然我自己的都未必健康。先是口头讲解,由于不够直观只能告诉她并不是所有的性行为都是肮脏兽性的,大多数还是由爱生性再由性升爱的美好结合。

    周末我俩到镇上的“紫丁香”吃饭,进二楼的单间里面还有张小沙发。两菜一汤上齐我把门一插就成了二人世界。肚子一饱全身都放松下来,我搂着肖晓坐到沙发里,这柔弱无骨的身体在我身下蠕动。我浑身燥热翻下身来,让她伏在我身边,开始现场示范。我拉下内裤,小弟弟一跃而出把她吓了一跳。我细细地用这原装正版教具讲解它为何能迅速勃起,每个部位的功能以及从哪里排出小蝌蚪。然后我在肖晓的眼前自慰,并告诉她我从13岁起几乎每周都要这样跟左右手做爱,以解决难耐的性冲动和性压抑,虽然所有的书籍都说手淫有害健康。最后小弟弟吐了我一身,肖晓惊异地看着这些白色分泌物,问我:“爽吗?”。我苦笑一下,“还行吧。”

    以后几乎每周末我们都要到“紫丁香”去吃一顿,在大教室上课时我俩也经常趴在最后一排,然后我把手探进她的短裙或让她的手伸进我的短裤,最后喘息地盯着前面老师蠕动的嘴唇,却听不见一个字。我的性欲在骄阳似火的夏天日益膨胀。

    此时世界末日的预言已经铺天盖地了,诺查丹玛斯成了最著名的外国科学家。我们心里都有点儿发颤,当了这么多年苦学生总算快熬出头了,要是就这么死了也太冤了,小胖忍不住高呼:“我还是处男呢呀!”。于是一场世纪末恋爱热潮开始在学校蔓延,拿宿舍的话说叫“打一个够本儿打俩赚一个”。

46

    我和肖晓走进那家破烂旅馆那天正赶上肖晓的安全期。别看这家旅馆破,价钱可不便宜,因为它是位于师大和外院的黄金地段。

    头顶上吊扇呼呼地转着,我俩盯着床头14寸的小彩电,好久不看电视了,屏幕里尽是些陌生的脸。我趴在肖晓的身上,吻着她每一寸身体,用所有色情片上学来的技法撩拨她的欲望。我喃喃地说着:“我要你,肖晓……我要你……”,可却难堪地发觉自己并没有充分地勃起。于是我又尽力地刺激她同时刺激我自己,肖晓已经用双手紧抓我的胳膊,可我的小弟弟还是激情不足,可笑有余。

    肖晓突然坐起来,两眼直视着我说:“来吧。你不想吗?”我呆了一下,可我清楚此时已容不得我有半点迟疑。轻轻分开她的双腿,我让肖晓自己握住它放进去,可她茫然地摇头说不知道怎么放。我有点儿发蒙,以前都是女友引导我的。可我不能露怯,我硬着头皮试了两次都不得其门而入,肖晓紧咬牙关汗水淋淋。我俩都紧张,这令人脱水的天气又使她下身的液体明显不足,我再试时她就喊疼了。

    我颓然倒在了床上,紧抱住肖晓,心里是一阵阵地空虚。肖晓说,本想快末日了就给你吧,可想给都给不成。我说,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末日喽。是呀,感谢末日。

    头顶的吊扇还在黑暗中呼呼地转着,但紧闭的门窗还是逼得人透不过气。中央六台演的是《乱世佳人》,我在那些夸张的调情和争吵声中昏然睡去。

47

    第二周我俩又来到了这家旅馆,进门前我先到对面的计生用品店里买了盒探亲避孕药。这次的房间连窗户都没有,竹凉席硌得我膝盖发麻。

    我拉过枕头垫在她身下,我不停说着“放松,放松……”。在我猛然进入的瞬间,肖晓痛苦的表情逐渐转为释然的笑容,我的眼前却是一阵发黑。我进入了这个看上去还未成年的身体,但激起更多的不是欲望而是负疚;我重新构造了肖晓的世界,然后背负起两个灵魂开始疲惫前行,却无法肯定这是爱情。

    这不是一次成功的性爱,时间不算短但双方都没有高潮。肖晓还是满足的,因为她根本还不知怎样才算高潮。她穿起内裤时,边缘染红了一点。那一夜我俩被惊醒了好几次,是闹耗子,可我老觉着是有人砸门或者警察随时会破门而入。胆战心惊熬到早晨我俩蓬头垢面地离去,往后再也没去过这家旅馆。

    她逐渐能听懂我们流传的黄色笑话,并哈哈大笑;我则开始跟越来越多的人讲述我是如何救人于水火的,说得自己伟大胜过耶稣,说得自己都信了,也都认了。其实我不过是个发出伟大响声的屁,别人只在无声无息中把空气搞臭,而我则不知廉耻大声宣布二氧化硫的制造成功。可再伟大的屁也不过就是个屁,一阵小风就能将我吹飞。

48

    没几天又放假了,我还藏了个避孕套回家以备与前女友的不时之需,可被我妈发现了,赶紧辩解是宿舍人的恶作剧。其实我的准备毫无必要,因为根本进不了人家的门。

    终于在和肖晓逛商店时碰到了丹,我远远看见她背对我们站在皮鞋柜台前,我没有转向而是一直走上去,走上去,直到她回头看到我们:

    “你买鞋哪。”我先开口。

    “恩。这是……”她一直紧盯着我身后的肖晓。

    “噢,是我们同学。”

    “西安的?”

    “对。就你一个人出来逛街?”我转移话题。

    “是呀。”

    “怎么就你一个人呢?”

    “不行呀。”她还在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肖晓。

    “啊,不是不是。那我先走了哦。”

    我和肖晓与她擦肩而过,她站着没动。我走过去了,我没有回头。我已经做出了选择,说不出是轻松还是沉重。我告别了一个爱情,但这绝不是个喜新厌旧的选择,绝不是……因为那一刹那我的心一直在下落,下落……我不再是高中的我,我不再是自由的我,我的感觉是进入了婚姻:她为忍受我而委屈自己,我为看护她而耗尽自己。我们相依着继续表演,演好落幕前的每一场戏,可剧本早已写好,谁也逃不出悲剧。

    我俩坐进一家咖啡屋,肖晓说,“她并没你说得那么漂亮嘛。”我说,“啊?啊,是呀,是呀,就是身材好……”
种桃种李种春风
49

    我提早一礼拜回了西安,一是跟郭华约好了要印四百本盗版书,卖给今年大一的新生,是自考哲学的辅导教材。二是我再顺便租个房子。

    一见到郭华我俩就忙活起来了,跑印刷厂、算成本、付定金。郭华说他也是刚从山西回来,是帮一个什么医疗器械公司推销治风湿痛的器材。他们支个摊子穿上白大褂就成了西安中医院的大夫,打着“义务医疗,推广产品”的幌子,专到各个小区骗没文化又爱贪小便宜的老头儿老太太。其实那哪是什么日本进口医疗器,就是个变压器加两个电极,人家哪儿疼他们就往哪儿过电,你想那一电一麻一发热当时还真挺舒服的。郭华笑着说,有个老头都电上瘾了,一天不挨电就难受,最后还给他们送了面锦旗,上书“白衣天使”四个大字。哈哈!哈哈哈!他就这样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转悠,半个月下来挣的钱刚好够这次印书的本钱。

    借着印书的空闲郭华带着我到处找民房。我没敢去常家村,那儿熟人太多,房价也贵。最后我俩在师大后头找到一家,小屋也就有半个宿舍那么大,房东人不错。拿砖头架两块门板就成了个双人床,再摆上张桌子,小屋里就没多大地方了。郭华从他那儿抱来两床褥子,我们就住下了。

    四百本书也是个份量呀,我俩分两批往山上运。到山上一看校里校外都是摆摊卖货的,有98级的也有97级的,大多是英汉词典、单放机、《疯狂英语》什么的。我给郭华戴上早就准备好的校徽,然后说是给宣传部送书的,走进校门。

    进去一问才知道在校园里摆摊得有高层领导的专门审批,这下我们可傻了,别说不想花钱去上供,就是想可连供谁都不知道。看着这一捆捆半人来高的书,我一急,豁出去了!我俩把书搬进文通社办公室,然后到各班黑板上写“今晚八点班长到摇篮楼三楼文通社办公室开会。”因为本科部的一般比较爱学习,我们主要走了本科的班级。最后我俩趴在办公室窗台上巴望着大群大群涌向食堂的人流,今年招生招得更猛,去年还宣传是万人民办大学呢,今年都快两万了。可这女生的水准怎么一茬不如一茬呢。

    我俩摘掉校徽,坐在办公桌两边准备冒充留校老师。等到8点还不见人影,我惴惴不安地站起来在屋里转圈儿。8点10分当第一阵敲门声响起,我们的生意发生了惊人的转机。一批批班长走进来,我先装模作样地说文学社准备在99级发展新成员,望各班积极报名;另外(终于说到正题了),考虑到你们刚入学就碰上了自考改革前最后一次的哲学课考试,咱们教学科特意订了几百本哲学参考书,12元一本,因数量有限就先通知了本科部的同学,请你们回去统计一下,明天统一来购买。郭华给他们每人发了两本样书,他们说着“老师再见”就走出去了。哈,大一的孩子果然是傻呀!我忽然觉得那几位女班长长得还是挺可爱的。

    大功告成,准备返回基地。我出门可以凭98级的学生证,可郭华就得跳墙了。我带他来到我们翻墙的一个老地方,一过去吓了一跳,四五个人排在墙下,两个女生正往上爬。那胖乎乎的身体颤颤巍巍地真叫人捏一把汗,可到了墙头一点没犹豫,尖叫着纵身一跃竟安全着陆,毫发无伤。我靠,才来几天就有这么好的身手,真不愧是“西安翻墙学院”的学子呀!终于轮到我们了,我看着郭华翻了过去,决定自己还是走一回大门吧。

    我们志得意满地坐车下山回小屋,他把校徽递过来说:

    “你们干嘛出来进去都得戴这个?”

    “这么个破铁片儿两块钱买的呢,每天抓十几个忘戴或弄丢了的可是一笔不小的创收呀!”

    “我靠,那咱不卖书了,改卖这个得了。”

    “哈哈。我最现眼的一次是下山忘摘了,戴着它逛遍了东大街,一直觉着旁边人看我的眼神儿不对劲,一直也没纳过闷儿来,到校门口想戴校牌时才发现!我靠,当时我真恨不得把南钟镇所有的耗子都从洞里撵出来,然后一头扎进去。”

    “哈哈……”

    我俩买了些水桶脸盆之类的,又称了个大西瓜。晚上屋里闷热得厉害,我俩就坐到房顶上啃着西瓜看一架架飞机像萤火虫一样忽闪着屁股划过夜空。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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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我们早早地就在办公室里埋伏下来,郭华翻着印刷还算精美的哲学书说,“有时我真不敢信这是我印的……”

    从6点开始陆续有班长来买书了,二十本三十本地卖了几个我们就回本了,我和郭华在班长们面前都憋不住乐了。又一个三十本,我俩送走那位财神爷,然后用力击掌,开怀大笑。就在这时事情败露了,有个傻班长走错了门闯进了三楼那边的教学科。这下完了,教学科的老师马上打电话来查,我们敷衍两句慌忙撤离,可书已经来不及带走了。

    逃回小屋我俩互相拿回了自己的那份投资,然后决定从长计议。最后两天我俩没有上山,我又给小窝里添了些凉席、被褥、台灯什么的。从车站接回肖晓,我们的同居时代就此开始。

    开学后我挨了李部长一顿臭骂才拿回了书,升为正社长的事就此泡汤了。这我不在乎,还是钱要紧。我把书半价批发给了几个哥们儿(半价我每本还挣两块呢,盗版书的利润真是大呀!),不几天就卖光了。回去一算我和郭华一人挣了四百多,郭华说他姐要结婚了得回去看看,还得送个像样的礼物,所以想借我那四百块钱,说用不了一周就回来。我知道他很可能不会回来了,但还是把钱借给了他。果然他第二天就消失了,再没回来。可我还是一直觉得他是个讲义气的穷哥们儿。

    我和肖晓就每周到小屋住上两天,考自考什么的都方便了许多。只是我们从不生火做饭,不知这算不算所谓的试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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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肖晓开始了规律的性生活:

    ……当肖晓呻吟着把皮带从裤子上抽出来放在我手里,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幸亏我在日本成人漫画上看过这种SM画面,但肖晓显然不是从那儿学的,这是她的本能。可我却没有相应的本能。但我还是接过了皮带。当我一下下发力抽下去,我的脑袋里是一阵阵惨白,我真怕这行为会诱发我的兽性,幸好没有,幸好还没有……

    ……肖晓的身体一直难以激起我的欲望,爱与性,性与爱,爱与性,性与爱,可这是……

    ……我逐渐失去了最基本的快感,甚至在肖晓赤裸的身体旁自慰。一个月来我已经试遍了所有的姿势,却从没能给她带来真正的高潮,而我自己的欲望却在像退潮一样淡去……

    ……我变得只能看着欧美A片才能真正勃起,而肖晓也在片中看到了真正的高潮并有了抱怨。当她伏下身去,嘴唇轻轻接触我的下体,我默念着上帝呀,宽恕我;当我的舌头渐渐贴近她的小腹,这是我最后的忏悔,可结果还是……

    ……这是我买的第三盒避孕套,可现在就算套上两层也无法阻止我的早泄了……

    ……我搂着肖晓闭眼躺在床上,眼前是一团团乱麻似的黑色和白色……纠缠,破碎,撕裂……终于无限膨胀,膨胀着,直到笼罩了我整个躯体。我知道我已经不行了,我开始由性冷淡趋向性无能,巨大的心理冲突狞笑着把我逼向死角,面对深渊……

    ……我已经很少去吻她的嘴唇了……

    ……肖晓当然觉出了这一切,她又接近了崩溃,可我已无法再帮她,因为我已无力拯救自己。我面对自己最爱的妹妹,却要一次次进入她的身体,我快疯了,真的快疯了……

    ……我对肖晓说,“我对你的感情90%是友谊,可我把朋友看得远重于爱情。我希望你能理解。”这是我最后的解释……

    ……我漫骂着爱情,爱情则将我狠狠奚落……

    ……我和肖晓第一次吵架,吵得很凶,我觉得我们完了。可当她跑过来冲我哭喊着:“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呀……”我又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我的泪水发疯似的涌出来,全身在肖晓重重的拳头下震颤……

    ……我们只能坚持,我们无力放弃……

    ……已经第43天了,肖晓还没来。我走进一家看上去干净些的诊所,拿到几枚药片。回到昏暗的小屋里守着肖晓,两天,那深红的半固体血液一次次流出来。我的孩子就这样逃脱了降世的苦难,我却彻底跌进了良心阵痛的黑渊……

    ……我们又渐渐乐观起来,我们还在一起,默默等待时间的审判。肖晓不再奢望什么高潮,我也以蔑视爱情的名义拒绝了更多的诱惑,只是每次看见心仪的女孩向我绽开微笑,都是一阵无底的失落……

我的试婚是成功的。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是否是个不该结婚的人。我开始重新审视,这是否是个不该结婚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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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桃种李种春风
这是一部长达10万字的长篇小说,高潮迭起相当精彩。
后续部分我将在西部分会转载,欢迎大家来阅读!
种桃种李种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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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桃种李种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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