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复 发帖

牵着——或涉彼端

很想为《牵着》写一个故事,源于无数个夜晚,枕边的声浪,总和呼吸同时冲刷着心情的海滩。

与《柔情主义》初相识,印象最深的,除了《一面湖水》,就是这首。

不是那种很流畅的歌,不具备极度流行的可能,也因此可以好好地想起它。

看了《十面埋伏》之后,有一点点意外,发现即使意气风发如李冯,也逃不开古龙式的叙述圈套,而张艺谋选择了这样一个故事,说明他还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剧本再一次成为软肋,被媒体与大众所垢病,但导演与编剧只是笑笑。

我多少有点感动,想来,投入地去玩总比勉强自己唱高调好。

我感到,他们是想给电影外的世界释放点什么,当山重水复的预谋与杀戮都走向了终极,却有一层无声的怜悯像头顶的夜色一样薄薄洒落。

耶酥尚且忧郁,何况我辈?

所以在《牵着》中最打动我的,其实也只是我反复向人求证的那段和声而已。

或许,就是这两句了……



我在沉默的黑夜风中提醒着你走向未来的路

我在沉默的黑夜风中提醒着你走向未来的黎明



一直不知道,黑暗中的我,会有着怎样的命运呢。

他们说脚下的这段路叫作江湖,比江湖更曲折的是人心。那么,于江湖中颠沛流离的我,是不是也在一路跌撞摸索着无数亦冷亦暖的内心。

我用一只萧,吹出我长长短短的欢愉,那些无人知晓的,不可解的年华。

七岁,家破人亦亡去,我失去可以托庇风雨的所在,和那些无端端美丽与凋谢的色彩。

若万事万物在我眼中只是一片空明,他们眼中的我,又是什么?

连日来的雨一阵紧似一阵,像我手上的发丝,细细长长。

我的时间也是长长细细的吧,那么逼仄的一条狭道,既无人进入,亦无法涉出,这样的好春时节,我躲在墙角固守我冷冷的内心。

往来的脚步时有驻足,我只低头,抚箫,沉默。听着四处的诧异与叹息,只是淡然。

从小,他们告诉我,日后必是个绝世的女子。
却又如何。绝伫灵素,少回清真,这些我是一无所知呵。既然,可以从此没有了光线,那么,美不美丽,又有什么打紧,寂不寂寞,又有什么打紧。

抚摸着箫上的圆孔,有时侯想,对它,我是有比人世更多信任的。

雨不停地下了四天,而我也觉察到,那个人也已经连续四天来听我的曲子了。

这不是只使人快乐的曲子。虽然我也很想在这样的天气里,弹些活泼点的情绪,但指下流动的却总像一场烟雨。算了,

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只是,若有人连着四天来听一只寂寞的曲子,他的内心,该是有着很多故事的吧。

我仍然沉默,像一只钟。在古城的尽头,茅檐下的微雨,敲打倔强与忧郁的灵魂。春寒的料峭,深入骨髓地逼进自己的单薄。

流浪的过程中我一直很少生病,因为我不能不学会照顾自己,幼年寒暖的记忆在属于飘泊的日子里是一种奢侈。

这场病几乎打乱了我的计划,也打乱了我在世间忍耐的决心。而一次次悄然启门的探视,药味的清香与苦涩使我遍忆家园曾经的存在,我知道,是来自他。

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光阴无定里的盛开与凋落,又有谁肯去关心呢。

他远去的脚步总令我鼻酸,想叫住他,说声谢谢。

却仍只是沉默。但听到窗外嘹亮的歌声,缭绕的苍凉与无畏,有时候想,这真是个极骄傲的人。

想睁开看那么一眼,只一眼也好。

春分过后,我一如既往地继续以萧为伴的生涯,我的沉默一如以往,他们眼中的我一如以往,是个淡漠和忧郁的女子。

有时侯想,生命是不是就这样了,前方的黑暗就这样了,这片江湖就是这样了。

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涉足过来,可是我知道,至今,我仍未越过那片草原。并非害怕那长长的空寂,然而若在这边一无所有,即是彼岸的烟火,又能带来何种不同。

他有时侯来,有时候不来,来的时候也和原先一样,远远的静静的旁听。

我换了很多首曲子,却仍然不舍得丢掉这曲白露为霜。



喂了一只猫,它的身体与绒一样的温暖都让我快乐。这些小小的生命总是能带给我快乐。

居然走失了。去后山寻它,一路唤着它的名字。

为什么,周围是这样的安静,而四处浮动的为什么会是这样熟悉的气味?

家亡人散的晚上,最后看见的颜色宛如我绣在帕子上的梅花,一朵一朵,被仇家绣在瓷一样的雪地上。

我又沉入到那噩梦一样的甜腻,对雪与血的记忆几乎令我晕眩。

地上很湿,很滑,一个身体,居然还是温暖的。

是他。



放下箫,来护理这个曾细心呵护过我的人。

他第一次醒来,似乎沉默了许久。

头一句话,居然是:你这身衣服是不是从当铺子里捡来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知道,是因为我哭了,眼泪落在手背上,像小小的钉子,击打我多年沉默的心门。

这样重的伤势,竟还来说笑,还要来让别人安心。

我真想知道他的故事,这个叫杨无咎的人,他脚下的这片江湖也一定曲折得多,惊险得多,豪情得多。

临晚面窗,花香拂拂,天空,听说时有凉凉的雨点与流星划过。

我开开心心地笑,无所顾虑的。

自然明白,这个年轻人痊愈的那天,也当是我回到过去的时候。

可是,不能管,不管,不去想,也不愿说。

想来是够了,咬着唇对自己说,已够了,很多,太多了。

哪有圆满的生命呢?哪有呼唤即来的期许呢?

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咽下突如其来的哽塞。

他问我怎么了?我笑笑,说听见咪咪回家了。

他沉默着,然后,握住我的肩,将我带出门。

阳光融化在我的身上,我听见周围风吹草叶的声音,还有远方集市的人声,在木屑的清香里飘过来。金黄色的感觉,像金属片,一叶一叶落到地上。

雨在什么时候停的?我竟不知。

我听到无咎在说,你想不想知道草原那边是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明朗而年轻:那里也许会和这边一样,也许会不一样,但无论如何,都会有很多故事。

无论怎样,你都要去看一看。

沉默着……然后,我含着泪,轻轻地笑了。



无咎哥哥,你说的对,那里会发生很多故事,因为这片江湖还远远没有走完。

在我们并肩站立的这片天空里,流星和传奇像灯一样地闪耀着,照亮人心对时间的无穷回味。

你说,这片黑暗,你要陪我一直走下去。到草原的深处,风沙的尽头。

到遥远的遥远的黎明中去。

还有什么,是比你手上传来的温暖更能给予我决心和勇气呢。
身体是流沙 诗是冰块 猫轻微 但水鸟是时间 你是雾 我是酒馆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