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的歌 - 声于八十年代 生于七十年代的我们这一代人是很吃亏的:在我们之前的那个年代整个世界的美好到了一个极至期,而那一群恰恰好比我们早生了一个“时代”的人们开始为他们的出生日期中第二位的“6”字兴奋不已。更不争气的是在我们这一群人当中,又恰恰出现了“七十年代后”这样的特殊群体,更让我不得不低下头回望我的过去了的青春岁月。也就是这样的回望的一次,不经意地我才发现我生于七十年代的人生原来还有过一个“声于八十年代”的幸福时光 - 相对于那些六十年代的大哥大姐们来说,声于八十年代才开始真正地五音俱全了。
一、何日“君”再来? 1999年年初,中央电视台的年轻女导演孟欣搞了第一次的《同一首歌》,整个中国为之动容。看完之后我激动的心里突然为她难过起来 - 这台演唱会有个致命的,并且是永无法再弥补的缺陷,因为这里缺少了邓丽君。 上周出差到外地整整三天,一共坐了十次出租车,除了三辆车没有开录音机外,其余七辆车清一色地放着邓丽君。其中五个男人二个女人;其中四个人生于七十年代,另外三个生于六十年代末期…… 邓丽君是被打着“靡靡之音”的标签偷渡过来的,我至今无法忘怀那一个中午,背着黄军挎书包放学回家的我,被当时还很年轻的妈妈拖进紧闭窗户及窗帘的小屋。抽屉式录音机里传出自我出生起听到的最娇美甜蜜柔和婉转的声音: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邓丽君在八十年代初的中国,是所有人的梦中情人--不分男女老少,只要听完了她的歌,就会紧揣着一个甜美祈愿进入梦乡。而在那个时代,邓丽君与喇叭裤、花衬衣及**镜一起成为“堕落”的标志,于是情人只能在梦中,连不足十岁的我也知道紧闭嘴巴 - 除非回到家里关好门窗。 我以前从来没有细想过邓丽君对我们这一代人有什么影响,直到孤独的邓丽君因哮喘死在潮湿的寓所后,中国几支摇滚乐队出了一合专辑,我看到那淡淡的字迹写着:我们是听邓丽君成长起来的一代里,才发现一个女人仅仅凭声音就征服一代人的事实。 邓丽君是我们这一代人心中至纯至美的代表,不管在什么地方我们都能轻易地踩住她的拍子,不管我们中有多少人是五音不全的,却都可以不假思索地哼唱她的“**小调”。 我怀念那个年代,声音单纯得仅仅是声音,多年后你再去听,你甚至都无法相信你曾如此迷醉于那样简单低级的配器、编曲中,而只有她的声音突兀地在你耳畔,固执地引诱着你,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娇而不媚,什么是纯洁的魅力。 陈可辛用了早已将表演升华为举手投足的张曼玉和不管如何都脱不了拘谨气质的黎明是聪明的,因为他要说的就是一个与邓丽君有关的故事 - 当我一走进电影院就知道了,这样的故事是生于七十年代的我们才能真正体会的爱情故事,而曾五彩的六十年代以及浮化的今天的少年人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明白邓丽君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敢统计有多少人因翻唱邓丽君而扬名,但至少贵为天后的王菲不管是在刚出道的北京还是标新立异的HONGKONG,翻唱邓丽君永远是她最拿手的。 但,我再也寻不回邓丽君了,她的脸上那幼稚的化妆及唇红齿白的笑容,我们失去了就失去了。剩下的,只有怀念 - 怀念她于八十年代飘洋过海而来的声音。
今天我还可以听邓丽君,听的时候还是认认真真地沉醉在她的甜美与纯洁之中,微微地幸福着。关于她的《小城故事》,她的《南海姑娘》。她的《路边野花不要采》,她的《何日君再来》……
二、“留”文正 “女听邓丽君,男听刘文正”是我们那一代人用以标明自己很“时尚”的重要手段。 与邓丽君一起,刘文正的出现让所有人爱上了吉它 - 简单的和弦,平静的嗓音,随着三月里的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到了我们的心田。 那里的偷偷“早恋”(现在我想孩子们一定会奇怪我把这些行为称为“恋”)的男生几乎都会唱“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而女生听完就会偷偷地笑。总以为自己就是那株兰花草,让那个吉它弹得很不怎么样的男生“一日看三回”。 记得八十年代中期的时候,紧绷绷的石磨蓝牛仔裤开始出现在中学校园里,而讲究的男生还是会时不时地穿白色的长裤,头发都恰到好处地在耳旁弯个弧线。这种男生在校园里就好像现在的哈日小弟弟,总是可以目不斜视地感觉到炙人的目光。 同一时期,全国各地开始出现两张板凳一块门板搭成的卖磁带的小摊子 - 这就像现在的盗版CD商店一样被大家喜欢着 - 而如果这样的摊子里没有邓丽君与刘文正,立刻就会被同行瞧不起。我们疯狂地收购这两种声音,多年后才知道其中有不少都是国内的录音棚及小青年自创的。但当初我们都会节省一切可以节省的费用,干出那种为了一首歌而购买一盒磁带的事。而且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不管你穿得多么老土,只要你可以唱“你似微风吹进我心田,羞怯而带着惊喜……”你立刻就可以成为年轻人中的领头羊,可以提着两个喇叭的录音机,爬上小山坡看女孩子们红扑扑的笑脸。 前年年底,我买了一合“留住文正”专辑,坐在北上的火车上听,背景是轰轰隆隆的铁轨的声响,似乎可以亲眼看见自己的八十年代那张洁白无暇的脸,在怎样一天一天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九十年代初,台湾有过一个飞鹰三人组,里面包括方文琳、裘海正和伊能静,主持人说她们三个人是刘文正一手挖掘出来并教授而成的,我心里对她们莫名地多了一些亲近。不过这三个女人中除了伊能静凭自己的聪明与可人一直到现在还时不时地出现外,方文琳与裘海正都因自己的平庸无声无息了。莫名地,我挺替刘文正难过。
三、我不是坏小孩 如果说邓丽君的声音入侵是甜美柔软的真女人的话,张蔷在八十年代进入全中国每一台录音机靠的就是她懒懒洋洋无所谓的气质。 我一直在想中国唯一一个可以获得白金唱片大奖的一定会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她在八十年代那个传媒业如此低落的时代,可以一次春节联欢会不进,一次综艺大观不上,一部MTV不拍地红遍大江南北,除了她的嗓音独特外,就应归功于我们那个迷迷登登的年代特色了。 有一天看到一句这样的话:迪斯科,就是那种毫不负责的节奏。我笑个不停,因为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在我还在念初中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因自己可以随着张蔷的《月光迪斯科》、《拍手迪斯科》、《青春迪斯科》跳时髦的“登山步”而得意非凡。 张蔷的声音特别有意思,她有一首很有代表性的歌叫《相思小蚂蚁》我倒觉得就像她的声音:总是唱得不愠不火,小心翼翼地在你心尖处爬来爬去,弄得你知道有点痒却怎么也找不到痒的地方在哪里。 当牛仔裤一下子从“不良少年”身上下嫁到好学生大腿上的时候,张蔷就开始唱《我不是坏小孩》了。这样的声音在生于七十年代的我们刚刚长到“逆反期”的青涩时间,不经意地出现在校园喇叭里,在做完课间操的时候飘出来,老校长会摇摇头,但是再也不怎么管了 - 其实一直与我们一样偷偷听着邓丽君的他也与我们一样等着新鲜的气息。 女学生很满意有张蔷这样的人出现,特别是那些相貌平平成绩平平的女生们,她们开始发现有一种方法可以站在青春前面,像一个可人的姑娘一样笑容怪怪的,说话怪怪的,行为怪怪的……而男生也很高兴有张蔷与喜欢张蔷的女生,他们可以大胆地与她们坐在窗台上,不用担心女生娇滴滴地说:“我怎么可以干这种事呢?”而让男生的一腔热情化为乌有。 男生与女生同时喜欢上张蔷以后,张蔷的磁带就像不用创作就可以即兴灌制一样时时出炉。那种感觉真是奇特,就像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在不少蛋糕店都看得到的广告词:分分钟出炉秒秒钟新鲜。张蔷就那样让我们对她的每一首歌都朗朗上口。
四、花房姑娘 声于八十年代最后的贡献在于崔健的出现,老崔不动声色地影响了实实在在的一代人 - 现如今,老崔已经浮肿的脸还可以唤醒早就大腹便便的成功男士们。 老崔如果诚实的话,他必须要说这样一句话:“感谢‘西北风’!感谢‘黄土高坡’!”因为就算是今天想登大雅之堂 - 当然这“雅”的意义是很深的 - 都还是很不容易的摇滚乐,在当时恰好是趁着“我家住在黄土高坡”的高唱,崔健得以穿着黄军装,操着含糊的吐词方式将一无所有问进我们每一个人心里去的。 生于七十年代的我们常常会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一件尴尬的事 - 最声势浩大的文化大**早已开始;最繁华绚丽的欧洲文化还没有进来。而一踏上八十年代,周围人的狂喜我们还体会不到,而沉重反思的“命令”已经下达。 此时老崔的声音就像是我们自己的怀疑 - 为何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于是几乎没有受过任何摇滚乐启蒙的我们不假思索地就爱上了他的音乐和他的人,我们也开始发现我们自己心里最苦最痛的那一块。崔健开始像个引路人一样带着我们走到了八十年代最辉煌的一天,从那一天开始,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心里都在问也都在想都在流着泪。 后来崔健的情歌才开始出现的,也恰是我们开始明白爱情的时候,崔健的声音突然不哑不噪了,吉它的和弦也不花俏了,他就与我们每个人一样落下凡尘爱情也就真正地升华了。 世界一天天在变,变得让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个时候崔健的歌就是我们唯一相信的东西,他的爱情让我们温暖,他的愤怒是我们的不平,他的晦涩令我们拘谨,他的温柔是我们的声音……有时候我们极难相信自己会沉醉会迷失,但崔健的确是在那条就要岔到另一条路上的时候将我们又喊回来了。 老师们说崔健是个疯子,爱人们也不明白崔健才教会了我们去爱,他们开始看着我们“堕落”心疼地掉眼泪…… 于是我们就开始等,等那个花房姑娘给我们一块红布,我们等,就等到了现在。
后记: 其实八十年代我们听到的声音多了,我想我写下这些也够了,这些至少是给了我最深感受的声音。 前两天我无意间买到了一张CD,听到了一首刚上高一的时候听到的歌:张三的歌 我就决定用这个名字来命名这篇文稿了,我真的不是瞧不起现在的小孩子们,但是我真的挺替他们难过的- 我们那个美丽的纯正的真实的同时一点儿也不单薄的八十年代,他们是再也体会不到了。就像这首歌,我们无非就是这个人人可以当上的张三,我们唱着张三的歌生存着恋爱着,平平淡淡地死去。 声于八十年代,我想,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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